“殿前司的兵权,崔郎一定要拿下。”
曹规全有了些办法。既然辛氏能出阴招,他们为何不能?只要能清君侧、定朝纲,就算是做千古罪人,也不要紧了。
第234章 七一 言不可尽(四)
临近中秋,月渐渐圆了。
刘宜成坐在牢房里,抬头看天窗外的月亮。黑夜无云,月亮也比往日更亮,偶尔有风吹拂,作得牢外树叶沙沙,有影子随着光落进天窗,打在地上。
他听见有人进大牢了,门锁的声音很重,“啪”地打在铁制的栏杆上。他还听见有两人的脚步声过来,匆匆地向他走。
“刘宜成。”
有狱卒叫他,他垂眸,看见一双干净的鞋,还有泛着浅灰色的衣摆。他闻到淡淡的蜡梅香味,像是春末里嗅到的久违的冬日香。
他有些狐疑,又往上看,望见宽大的袖摆、系得整齐的腰带,还有被衣服挡着的若隐若现的金指环。
刘宜成见过这个金指环,是赵敛手上戴的,可来人却又不像是赵敛。不是赵敛,还能有谁也戴这样的指环?
他隐隐觉得不对,猛地抬头,却只能看见一只惨白的帷帽。而帷帽下的脸,被遮住、被掩住,像是一团乌云。
刘宜成坐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看,目光都快要穿破白纱,透进去。
狱卒恭敬地对戴帷帽的男人说:“人就在这儿了。”
“我知道,多谢。”
刘宜成仔细听着这人的声音,愈发觉得耳熟。不等牢房门被打开,他已经认出了他:“谢承瑢?”
谢承瑢开门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打开了锁。他迈进低低的木头做的槛,解开系带,摘下帽子,露出淡漠的神情。
刘宜成不禁愣神,他不顾铁链的束缚,站起身来,如同见鬼般凝睇着这张化成灰都能认识的脸!铁链只准他半站,他的手被牵扯得发痛,有血要流下来。
“是你,真是你!”
“别来无恙啊,刘中丞。”谢承瑢把帷帽放在一旁小桌上,语气十分轻松愉悦,“我以为你认不出我了。”
“你真还活着?”刘宜成立刻咬紧腮帮子,连额头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你果真没死?你果真没死!”
他不管谢承瑢是不是要说话,扯着喉咙就对外面喊,“罪臣谢承瑢在此!赵敛欺君罔上,私藏谋逆之辈!求官家见,求官家见!”
谢承瑢也跟着他望外面昏黑的长廊,问道:“你在同谁说话?”
“求官家见!”刘宜成几乎要喊破声,“罪臣谢承瑢在此,罪臣谢承瑢在此!”
“别费心思了,不会有人听见的,留点力气吧。”
刘宜成惊恐地瞪圆眼睛:“你真放肆,这是御史台狱!你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哈哈哈!你想死?我揭发你,必得大功啊!”
“你想得大功?”谢承瑢轻笑了两声,“除了揭发我,我还有办法让你立大功。”他走近刘宜成,对着他血污的脸,有些同情地挑眉,“刘官人受苦了,皮肉之痛,堪比地狱吧?”
刘宜成想伸头撞他,可链子拴着他,他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对谢承瑢吐唾沫,但谢承瑢躲得快,他没办法。
“你跑到御史台狱,不是来找死的吗?我早猜到你还活着,我早猜到赵敛会把你保下来!”
“那你怎么不揭发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谢承瑢笑笑,“你早揭发我,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什么死?”
“你不知道?”谢承瑢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罐毒药,就放在污糟的烛台旁,“皇后赐你死了,你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了,还不谢恩?”
刘宜成果然惊愕:“怎么会?大周不杀官吏!怎么会赐我死?这有违祖宗家法!”
“祖宗家法?祖宗家法只宽恕官吏,不宽恕罪人。”谢承瑢嘲讽说,“你不死,怎么向征西北路军八万人的魂魄交待呢?”
刘宜成沉默了,坐在地上绞尽脑汁地想。他说:“我没有,我没做过。”
“崔伯钧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你还在狡辩?你见死不救、畏敌不前,在阵前玩弄权术,是你把谢怀玘困死在城门下,是你,害得征西北路军全军覆没。你说你没有,谁信呢?”
谢承瑢漫不经心地玩弄烛台里的火,吹拂着,像是已经稳操胜券了。
刘宜成额角冒了一滴汗,他艰难地说:“你想诈我?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早知道你的把戏,清楚你的手段!”
“嗯,你知道最好。反正今天是你死,又不是我死。这是牵机药,听说人服后会首足相就,痛苦而亡。我没见过,正好今天来见识一下。”谢承瑢把小罐子打开,顺手把桌上小茶壶里的茶倒进杯盏,与药混在一起,“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