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寅见她泪眼朦胧,更加烦躁。他把手里冰凉的玉珠揉遍,依旧板着脸说:“你是不是盼着我身子不好?你既然知道我在烦,你又何必来烦我?你既不知,就不要多言!”
“是。”辛明彰啼哭不止,边用手抹泪,边瞟李祐寅的靴子,无助模样。
李祐寅却收回了脚,严肃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喜爱哭了。身为一国之母,常哭,则国不顺。原来南方三州不下雨,是因为雨都到你的眼里来了?彰儿,你越活越没有皇后的样子了,哭哭啼啼的,同那些讨好我的美人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还想走回头路吗?”
辛明彰的泪还悬在眼下,她脑子嘭地炸开了,原先酝酿的那些悲痛情绪全部消散干净。
她不知说什么,鬼使神差回:“因妾失过,所以……”
“不是因为你失过,是因为你得过。”李祐寅厌烦地别过脸,不再把视线落在辛明彰身上,“你不要总是想办法窥探朝中的事,这不是你该管的。管好你自己,安稳地做皇后,就可以了。”
玉珠摔在桌上了,辛明彰想要伪装的那颗野心,也被李祐寅摔在桌上。
她黯然地退出崇政殿,才走过门槛,陡然作冷漠神色。
哭哭哭,她怎么可能只会哭呢?她也不会再走回头路了,永远不会。
登闻鼓院的鼓声顺着热风飘进来,很快,这面鼓就要被敲碎。辛明彰期盼着这面鼓碎。
第221章 六八 不信人间(三)
皇宫外围满了人,有御龙直在门口看守,这些人不敢闯入宫门,就只能在登闻鼓处喊冤。
有人说:“明州离珗州如此近,竟出官军为匪、黑白颠倒之事!若只是罢知州、三军指挥使,如何真正平怨?!必须要彻查,连御史台的都要彻查!”
这些百姓们冒着烈阳,手持旗帜,口号震天。禁军就算在也无法,除了默默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纪鸿舟就在宫门口盯着禁军,生怕军民起冲突。然而百姓是不怕的,珗京人似乎就是如此大义凛然,哪怕是西北有不平之事,只要消息传到珗州,他们就要愤怒地上街游/行示/威,求官家出面,讨回公道。
太阳直直地晒,纪鸿舟的汗如雨下,他忽然看见一个戴帷帽的高个男子站在人群中。有白纱挡着,他根本看不清这人的形貌,但可以断定,这是谢承瑢。
“严查御史台!严查御史台!”随着口号声阵阵,谢承瑢被推向人群的最深处,帷帽也被挤得歪歪扭扭,快要落下。纪鸿舟一看不妙,也涌向人群中,往谢承瑢走去。
“刘宜成在明州建生祠,难道不该管吗?!莫非是贪赃枉法,让那些匪徒得了好处!……”
谢承瑢方才要再往里走,被纪鸿舟一把拉住,拖到外面去。
“真是你!疯了,人这么多,你不怕被谁看见?!”
“纪风临?”
纪鸿舟回头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这儿人多眼杂,不需要你出面。”
谢承瑢站稳了,才同纪鸿舟作揖:“不知道你在门外看着,是官家的意思吗?”
纪鸿舟也作揖,而后说:“官家怕百姓们冲破宫墙,也怕禁军殴打百姓,再生建兴初年的事,恰今日我当值。”
“这么热的天,你辛苦。”
“这么热的天,你才辛苦。你出来干什么?二哥知道吗?”
谢承瑢摇手:“二哥不知道,他在军营。”
纪鸿舟无言以对:“你快些回家,这儿是宫门,保不准有认识你的在。思衡是决代不了你的,不会有人相信思衡是你。”
“是。”谢承瑢拱手说,“我这就回去。”
纪鸿舟看地上短短的影子,突然说:“我找个人送你回去,这人多,我不放心。”
“找谁?”
“谢有棠,你应该认识。我叫他送你到人少的地方,你不必和他多说什么。这会儿他应该要出来了,昨夜是他巡宫城。”
话才说完,就有人从皇宫小门出来,被他们一眼见到。纪鸿舟说:“二哥叫他在御龙左直当差,御龙左直一般是在北武门看守,北武门是宫城咽喉之门。”
“看来二哥已经把后面的事想好了?”
“是,这是他的意思,也是皇后殿下的意思。未雨绸缪,不得不设。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用他,你也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棠二十岁了,若还不能有所成就,也就不必从什么军、做什么官。”
纪鸿舟打趣道:“所以你今天来,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谢承瑢说:“这事需要有个人把持风向,走歪了就不好了。”
“不会走歪,是准准地中。”
“纪叔叔!”谢有棠远远就瞧见了纪鸿舟,大步奔过来行礼,“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