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棠很久没有出军营了,激动得上蹿下跳,话也说个不停。见到竹子要说,见到梅花也要说,夸这美、夸那漂亮的,喋喋不休。
赵敛忽然体会到自己喋喋不休时谢承瑢的感受了,着实有些崩溃。
“叔叔要请我吃什么?”谢有棠问。
“我听说醉仙楼做了新菜,叫阿福去买了,我也不知道他买了什么。总不会很难吃。”赵敛说。
谢有棠嘿嘿笑:“醉仙楼的菜哪能难吃?叔叔请我吃,就是要破费了。”
赵敛笑了两声:“还不至于破费,你尽管吃就是了。”
韶园很大,走半天走不到吃饭的屋。谢有棠饿得肚子咕咕叫,偶路过长廊墙上挂的字,停下脚步望去,问:“这是谁写的字?”
赵敛恭正说:“是你好爹爹的字。”
谢有棠一愣,他没想到是谢承瑢的字,扒着看了很久,赞叹道:“我没想到他写字这么好看。是临的褚河南么?”
“是,你也临过?”
“我见过。”
谢有棠想伸手去摸的,但害怕唐突了谢承瑢,遂放下手来,三步一回头地去看那幅字。
若是谢承瑢在就好了,他想。
在军营吃不上什么好的,谢有棠总饿肚子。这回好了,狼吞虎咽地吃,非要吃到撑了才罢休。赵敛都担心他撑坏肚子,劝了三回:“吃饱了就丢,吃那么多会积食。”
谢有棠说:“不能浪费,得吃完。”
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他瘫坐在那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喘气也费劲。
赵敛不明白谢有棠怎么想的,他叫人送点消食的汤来,但谢有棠实在是喝不下了。
汤就放在那儿,没一会儿就凉了。
“你吃完了,正好我们就谈谈正事。”
谢有棠一怔,坐直身子,问:“什么正事?”
赵敛说:“官家要选拔一批新的中级将官,大约就是军主、军候一类的,我想替你寻个好差事。”
“可我不已经是伏雁左一军都指挥使了么?再往上,不应该就是管军了吗?”谢有棠说着,又拨了一块羊肉来啃。
赵敛疑惑道:“你不是已经撑了吗?怎么还吃?”
谢有棠说:“嘴里不叼着什么,我难受。况且羊肉还剩呢,勿要奢靡浪费。”
赵敛被逗笑了,又回到刚才的话:“管军你还不够格,什么时候升正任官了,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做管军。”
“武将多靠军功升官,可现在国家不打仗,我也没有军功能得。”
“怎么,你还盼着打仗?不打仗多好,好歹有羊肉吃。”
谢有棠笑笑,问:“叔叔要替我寻什么好差事?”
赵敛把碟子里另半块好肉给谢有棠,郑重说:“御龙左直指挥使。”
谢有棠一听,连羊肉都夹不稳掉出来了:“御龙左直指挥使?”他难以置信地抱怨,“御龙左直指挥使还没军主的官大呢!”
“官不在大小。”
“因为叔叔已经做到了管军,步军司最高的官了,所以才说官不在大小。”谢有棠嘟囔,“旁人都是越走越高,我怎么越走越低了呢?”
赵敛笑说:“御龙直是戍卫皇宫的禁军,属殿前司,而御龙左直指挥使又是直接节制御龙左直的将官,你说是越走越低还是越走越高?”
谢有棠还是不乐意:“步军司尚能为国出征,可御龙直一辈子都在宫城里,那么小的地方,我连马都骑不上。除非我往殿前司里升,不然这辈子都升迁无望了。”
赵敛纳闷呢:“你在步军司也骑不上马啊,你做步军骑什么马?”
“我就这么说。”谢有棠吃不下羊肉了,这会儿觉得腻得慌,拿边上的汤来解腻。
赵敛很有耐心,看他喝完汤,才解释说:“你想要往管军升,就一定要官家看到你。三衙管军从来都是官家亲封,官家不知道你,你如何再升呢?御龙直是官家眼前的军,士兵又是殿前司最出众的士兵。御龙直相比之下较步军司好些,今后从御龙直升管军,也会更容易。”
谢有棠愣了一会儿:“我能去御龙直吗?”
“我会向官家保举,你只要好好做,其它的事儿有我。”赵敛说。
谢有棠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其实他更想去广阔的北疆驰骋,想收回故土,想亲自到延州去见一见不要他的生父。做了御龙直指挥使,是不是就不能再为国征战了?可现在官家并没有要出兵克复西北二州的意思,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谢有棠想征战沙场,又有什么机会呢?与其是在步军司荒废十几年的春光,还不如去御龙直呢。
他又倒了一杯茶,喝光了,说:“纪叔叔是不是也在御龙直?我听说他从延州回来,也没有做管军,反而是到宫里做四直都虞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