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迎冷笑说:“龙凤双舞,这到底是在赞扬官家,还是在赞扬皇后?如此明显之用心,怎么官家就是看不出来?”
“投石之人参透了官家心思,官家自从佟刘叛乱后就尤其信天,鲤鱼成行都能改元,龙凤齐舞还得了。”曹规全对此非常不屑,甚至怀疑这就是皇后一手策划。谁敢拿皇后和官家相提并论?除了皇后自己,再无别人了。
“皇后这是撕破脸了,看来我们的步子得走得再快一点。”
李祐寅迫不及待地将祥瑞昭告天下,甚至大封辛氏子弟,以表对天意的尊崇。
建国寺出了一块祥石,立刻被认为是“祥地”,信佛的、不信佛的,都来拜寺。辛明彰见此,和李祐寅提议大修建国寺,还说要亲自到建国寺烧香诵经。李祐寅自然是很高兴的,决定和辛明彰一同前往,共谢神佛上苍。
帝后出行,盛况空前,仪仗队绵延数里不绝,珗州更是挂满了彩缎灯笼,比上元还要热闹。这一回,辛明彰没有再戴遮人面的帷帽,也不坐像牢笼一样的舆。她就是要站在太阳底下,让百姓都看清她的模样。
警跸之外,百姓无不崇拜,纷纷将皇后的模样牢记在脑子里。还有不少女子对皇后大拜,口呼:“皇后千岁。”
辛明彰俱微笑回应,和颜悦色,很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到了建国寺里,她虔诚拜过每一尊佛,又到孝奉堂祭拜已故臣子。她要让开国以来的所有名臣都知晓她的功绩,让其后代认可她,尊她、敬她。
走过这一遍,她的名声应可以传遍大周,受千万人景仰了。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祥瑞”。
李祐寅始终跟着她,随她上香,随她默念。拜完一切,他问:“皇后还要去何处?”
辛明彰说:“我想见见出祥瑞的莲花池。”便又往池边去。
建国寺是依山建,寮房多在山上。
山中静谧,三月花开遍,满山全是花树。有一枝海棠从外面戳进窗子,海棠花下,谢承瑢正与延慧下棋。
延慧虽献祥瑞,却好清净,见不得黄盖御伞,上回叫他入宫,已是让他不安数日了。
“还是在这里下棋最自在。”他说。
谢承瑢笑笑:“下棋讲究心静,这时候你的心也不静了?”
延慧思考着棋,落了一子,说:“是外面太喧嚣,沿风飘过来,不静了。”他见谢承瑢迟迟不能落棋,笑说,“怎么,你的心也不静了?”
谢承瑢拨开扰人的海棠,起身把窗子合上,却见山下排的两列禁军。
大约官家和皇后要到寮房来,否则怎么会有禁军呢?他有些不安,推海棠出去,锁了窗,才问:“皇后要来寮房里?”
“许是来看莲花池的。”
“他们若要进来,我就不好呆了。有没有哪里能躲一躲的?”
延慧拨子,冷静说:“他们不会进来的,你放心吧,有我在外面替你挡,你哪儿都不用去。”
谢承瑢好久都不落子了,他坐不安,几次三番地掀窗户往外看。
“你不信我?”延慧无奈说,“我和你下棋下这么多日,你却也不信我。”
谢承瑢说:“事关我身家性命,我是有些害怕的。况且你一向不爱凑这些热闹,搬块石头去禁内,已经很为难你了。”
延慧说:“不要紧的,我并不为难。”
“其实人心如同佛法,参透佛法需要一生,参透人心也如此。”谢承瑢终于能下一子了,舒心起来,“身在佛家,能完全不闻耳边世道,并不是容易事。”
“你们这些官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却不喜欢。直来直往,说明白了,或许能让我们更信任彼此。”延慧堵住了谢承瑢棋子的去路,“算不算是输了?”
“算是。”
延慧叫谢承瑢认真看棋局,打趣说:“你好几天不回家,赵官人不找你?”
“不找,因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是策反我?”
谢承瑢弄棋轻笑:“你又不是我的敌人,用得着策反吗?”
延慧说:“我知道你的为难处,我也有我的为难处。出家人,沾染这些政治,是不是有些不好?”
“可教门总是要与政治牵连上的。盛、衰,都是要朝廷说了才算。官家用得上,就是圣教;用不上,那就要排到一边,看旁的教兴盛。如今官家用得上,为何不把握住呢?反正荣与兴,是永远不会便宜旁观者的。衰,就不好说了。”谢承瑢把棋子收回去,听见山下声响,又忍不住往外看。
延慧拦住他:“官家皇后到了,你若开窗,不是白白叫人看去?”
“是。”谢承瑢端坐,又准备下一局棋,不过延慧却不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