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枫深呼吸一口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身为步军司都虞候,掌步军司中事。军中出此纰漏,是我失职,我自然会向官家说明情形。”
“这可不是小事,他糊涂,边上将士跟着一起沉沦,军心涣散,士气萎靡不振,你以为上一道札子说明就能了事了?”
“你还要作何?!”
赵敛说:“崇源七年,步军司伏雁军左第一军都指挥使晏群,因吃空饷、军中嫖/妓、以女妓贿赂官员等罪名被贬至丰州,你不会没有耳闻吧?”
秦书枫为之一颤:“晏群的最大过,是他吃空饷!”
“不对,晏群的大过,还有贿赂官员、军中嫖/妓。我不知道唐任有没有吃空饷,可是其余两个,他都干了。”赵敛啧声,“有此大过,岂是一封奏疏请罪能消弭的?”
“贿赂?他贿赂谁了?”
“他当然是走了晏群的老路,用娈童来贿赂我啊。”
秦书枫脑子一白,喃喃说:“他贿赂你,你还能把自己拉下水么?”
赵敛悠悠说:“怎么会,我是受害者。”
“你他妈是个屁的受害者!”秦书枫有些怒了,“赵敛,你刚回京,怎么能做这样阴险恶毒的事情?你陷害同僚,旁人怎么看你!”
赵敛舒缓眉头:“难道是我下了药,请他在军营里发疯了?我陷害他,我怎么陷害他了?与其在这和我争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捞一把你的好兄弟吧,秦大官人。”
第202章 六二 鱼枯生蠹(三)
到第二天天亮,唐任的脑子还是懵的。他在帐子里坐了一夜,盯着帐外的士兵来来往往,犹如被打入冰窖,从头到尾都是冷的。
丑时初,秦书枫到他帐子来过一趟,并没有说别的,只是让他穿好公服,想好如何同官家请罪。
唐任怯声问:“你会救我的吧?”
“我怎么救你,若你当初好好听我的话,还能有今日吗?”秦书枫不愿再说,督促他收拾好,这就出门了。
唐任的事情传得很快,清晨待漏院里,官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件事,嘲讽居多,凑热闹也有。当事人走进待漏院时,这议论声又骤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锐利的似刀子一样的眼神。
“唐将军。”
唐任在这样窒息的目光中转过头,见到抓他正着的赵敛。
他要怎么形容内心的情绪,是愤怒还是崩溃,是想要辩解还是鱼死网破,还是说他想在这儿把赵敛掐死!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要沸腾了,越见赵敛,他就越不甘心。可他终究是发不出火,还得被迫恭敬地和赵敛作揖:“赵官人。”
“昨夜之事,我也有过失。我们都是步军司的管军,出了这等事,我怎么能不管你呢?”赵敛抚住胸口,万分怜惜,“若你有事,我也难逃啊。”
唐任声抖了,他说:“二郎,你知道我的……我怎么会,怎么会带女人进军营呢?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
赵敛颔首,将他带到待漏院的角落去,甚至还送给他一块拭泪的帕子。
“我当然知道你的清白。昨夜为了你,我在步军司呆了一夜,盯着仵作验尸,又盯着珗京府的来查案。我是一刻都不敢闭眼,就怕你真的出事。将军,我又何尝不知你的作风呢?不要说帐子里那些小唱,草垛里的也很可疑,我一定要查清楚,还给你清白。”
唐任一听,更有些怕了,嘴中呢喃:“还我清白……”
“将军,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诬陷你。步军司是三衙之一,若真有人诬陷三衙管军,那大周朝廷的颜面又何在呢?所以我一定要查清楚。”赵敛轻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
放心,唐任哪里能放得下心。他是彻底迷糊了,一见赵敛真诚的眼神,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赵敛,赵敛一双眼睛太能骗人了。幸好内侍来喊上朝,这才把赵敛支走,唐任也可以稍放警惕心。
宫城的太阳还没升,走路尚需要白灯笼照路。赵敛走在武官列前头,身后跟着的是纪鸿舟。
纪鸿舟步子轻,说话声音也极轻。他在赵敛耳边问道:“昨天步司的事儿,是真的么?”
“你也知道了?”赵敛面不改色,说,“步军司无故出现一具尸体,我不知道来历,要等珗京府的查。”
“尸体?”纪鸿舟纳闷,“你以为是唐任做的?”
赵敛说:“唐任好色归好色,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怎么舍得杀女人呢?我怀疑不是他。”
纪鸿舟道:“那可就复杂了,要等珗京府的人来查。”
“查案是府尹的事,同我无关。我们只需得个结果。”
“是。”
早朝时,果然就论起唐任私带女人进营行不轨之事。李祐寅大怒,当即就停掉唐任的官职,拉到珗京府牢中查办;涉事的士卒全部关押步军司牢中,听候发落。再有就是步军司的女尸,他命府尹立刻辨认尸首,查出死因,如若涉及到官吏,那便再转至大理寺推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