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469)

作者:谢一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二月底,珗州派使臣前来延州与西燕使臣谈判。大周欲要西燕归还梓、矩,西燕拒绝;西燕谋求大周纳币,大周仍拒。最终,还是签订和平盟约,以延秦边界为线,双方俱不越界。

战毕,周廷恐西燕重来,调赵敛于延州戍边;秦州还由秦贯守,京中又派原擒虎军将领谭清、翟川同守。

西北一平,李祐寅的病居然渐渐好转,这是辛明彰没有预料到的。不过病未痊愈,李祐寅仍要与皇后一同处理政务。

北路军战败,南路军班师,李祐寅并没有过分追究“已死”的贺近霖与谢承瑢的过错,只是罢去二人所有官职、爵位,不允厚葬;崔伯钧算得上是李祐寅的功臣,但他在征西时确有过失,李祐寅奈何不了舆情,没有给他赏,但也没有给他罚。

对于英勇战死的谢祥祯,李祐寅追封他为鄢王,谥武康;追封谢忘琮为郡主。

李祐寅偏心刘宜成,不仅没罚,还升了他的官阶,晋爵赐宅。秦州、延州的文官皆贬了官,尤其是高适成,这回之后,他再做不了入京为官的美梦了。

延州百废待兴,赵敛身为武臣,却还要兼文官的事,一直等到朝廷新派的知州下来,他才有喘息的机会。一转眼,竟然已经四月初了。

春花开了又谢,初夏冒了热气,他才得空、也得了机会,去接谢承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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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城下的小村。

深夜,暴雨压迫着树枝,巨树摇晃;雨雾升腾,托缠着树干,将田路铺成了海。有电闪过,天地具白;天边挂着苍青,低垂着乌云,与地成两色。

谢承瑢昏迷之中,仍梦沙场。

他梦见父亲与姐姐,梦见那些倒插在泥土中丧主的长枪。霜雪之下,刀枪长悒,泣声无数。军旗撕裂,献血飞溅,头鍪满地。

“昭然……”

谢承瑢看见战在马上的谢忘琮。

红缨伴着血旋落,马蹄踩进血洼,谢忘琮的枪狠狠刺进敌军胸膛,一杆挑起。

“昭然!”

谢忘琮一手持缰、一手握枪,她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凝在血中。

如果不是血,是海棠点缀在姐姐鬓上,那该有多漂亮。

谢承瑢握紧手里的枪,大风几乎要把他吹倒。

“你为什么要拿刀呢?”

“为什么要拿刀……”

“你为什么,要从军呢?”

谢承瑢想不清,他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拿刀呢?你为什么……”

谢忘琮已经死了,所以她直挺挺地站在谢承瑢的面前,僵硬着,像枯死的树。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全冒着血,血就一颗一颗往下掉,血下的皮肤苍白得悚人。

可谢承瑢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仍然亲切地呼唤:“阿姐。”

谢忘琮笑着说:“战争面前,只有白骨如山,没有男人女人。拿刀,是为了让我活着,让女人活着,让天下人活着。

“昭然,你想好你为什么要拿刀了吗?”

“我没想好……我也不想再想了。”

谢承瑢醒不过来,他反复想着沙场上泡在血中的旗帜。

他看见拼命厮杀的阿敛。

枪刺进阿敛的肉,贯穿他的肩膀,把他捅落马下。

谢承瑢回想自己戎马半生,竟然没有真正地和赵敛并肩作战过。他想象不到赵敛中箭,也想象不到赵敛坠马。仅迷糊地梦见,他都要心疼得要昏死过去。

雷声惊醒了他,他差点儿就要把他的那颗心抛到身外。

“谢将军?”

杜奉衔窝在他边上,问道,“做噩梦了?”

谢承瑢想不到别的话,只问:“二哥呢?二哥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杜奉衔说:“没有。大周和西燕已经和谈了,二郎也许很忙,过不来。”

“很忙……”谢承瑢躺下,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

他听见屋外雷雨大作,遮蔽了他的心跳。

他与赵敛总是在分别,一年三百六十日,他们每年能见的日子也不会超过一百日。今年已经过去近百日了,他与赵敛也有一百日没见。

“将军?”杜奉衔轻声叫他。

谢承瑢木讷地回答:“二哥不回来,我睡不安。”

他闭上眼,神思又飘至战场。

屋外有蓑衣靠近,那窗户平白靠了个人,杜奉衔瞧见了影子。

“有人来了。”他惊喜地站起身,“将军,有人来了。”

门缓缓被打开,外面的雨争先恐后闯进屋子。蓑衣滴着水,凉气蹭蹭往屋里冒。

谢承瑢懒散着,缓缓抬起眼,只见一湿发青年。

雨水沾了他满脸,他笑着,用手肘顶落蓑衣,捻了一枝花出来。

“阿昭?”

谢承瑢坐在床上看,恍惚地,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他已经扑进那个湿人的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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