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离去。
纪鸿舟把门锁打开,说:“我又带了一床更厚的被子,衣裳也换过了。你……”
他偏过眼,赵敛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就扒着木栏往里看。
纪鸿舟无奈道:“你轻点儿,他睡着呢。”
门锁开了,还不等链子下来,赵敛便轻声疾步到谢承瑢的身边。
他该有多久没有见过昭昭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从前他说度日如年,昭昭去珗州,他倒还觉得能过;昭昭去战场,他的每一日都难熬至极。
他见到谢承瑢苍白的脸,见到他脸上细长的伤口,还有往日消不掉的旧疤;他听见谢承瑢微弱的呼吸声,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赵敛的五脏六腑要被绞出血了。
“阿昭?”他俯下身,用手背去碰谢承瑢的脸。
谢承瑢不清醒,第一回 没应。
赵敛有些急了,又去叫他:“昭昭……”
“他是困的,还是疼的?”赵敛问纪鸿舟。
纪鸿舟摇头:“中午来的时候他还醒,现在又睡了。身子不好,总要多睡一睡。”
“都是我的错。”赵敛自责不已,“我犯什么糊涂,非要让他回珗州。他不回去,就留在我身边做个闲官,不好吗?”
他很难得的想哭,也许只有在谢承瑢面前他才会想哭。他将温暖的脸贴在谢承瑢的脸上,“昭昭,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谢承瑢轻微动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二哥。”
赵敛低下眼去看谢承瑢,惊喜道:“你醒了?还疼吗?你哪里疼?”
谢承瑢迷迷糊糊的,先见赵敛黑乎乎的脸,下意识说:“脏了,二哥。”
“哪儿脏?我给你擦擦。”
“你的脸……”
谢承瑢要伸手去给赵敛擦,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干不干净,又缩回去。
“二哥……”他疼得说不清话,想着赵敛是不是不该过来,便说,“你过来,他们会看见的。你不要给自己找烦心事。”
“不会,不要担心我。”赵敛抚谢承瑢的眉头,把他揽在怀里,“哪儿疼?我给你想办法。”
“不疼,不疼。”谢承瑢闻着赵敛身上淡淡的香味,心安得就一点儿都不疼。他抬不起手,却又想要紧紧拥抱他的阿敛。
“我想你抱我,二哥。”
赵敛拥住他,额头抵着他冰凉的脸。
“我好想你。”谢承瑢说。
“我也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赵敛轻轻晃着他的身体,“你等着我,过几天,我就再也不让你受这份罪了。”
“你怎么救我?”
“我就是能救你。”
谢承瑢努力地思考,更往赵敛怀里躲:“你救不了我的……二哥,我是要死的人了。”
“你胡说什么?”
“你怎么救我……当年,我们都要救你爹爹……可是都没有办法。这一回,没有登闻鼓,也没有颜相公,更不能……救我了。”
赵敛摇头:“那不一样!我一定能救你,不管怎么样,我都救你。”
谢承瑢难过地流泪:“你救我……你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被我连累了,就不能……实现你的抱负了。”
“没有你,我还实现什么抱负?没有你,我还为什么活着呢?”
赵敛说话声音也颤抖了,谢承瑢知道他哭了。
谢承瑢和赵敛对视,对视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说:“二哥,我疼。”他的眼泪不停往外流,“我好疼啊……我的背、我的肩,我的头……我浑身上下都好疼。我的心也疼,二哥,我好疼。”
赵敛手足无措地轻揉他的胸口:“我有麻药,你疼得很了,就吃这个。”
“那个又不能让我一直不疼,你傻啊。你说你有办法,你瞧,其实你也没有办法。”
“我太傻了。”赵敛急得哭,“我太傻了,昭昭。都是我活该,可我不想你难过。”
谢承瑢去擦他的眼泪:“我不难过,我就是很想你。我一见到你,就不疼了,哪儿都不疼了……我现在也不疼了,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怎么办?我不想让你疼。”赵敛强忍住泪水,说,“怎么办,昭昭,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疼呢?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怕什么?”
“我好害怕你走掉。”
谢承瑢觉得赵敛又变成十六岁小孩儿了。他看见赵敛的眼泪往下落,倒比自己千疮百孔还要疼。他再一次触碰赵敛的脸,轻轻说:“我不会的,阿敛。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
“真的吗?你要永远永远陪着我。”
赵敛牵着他的手,“你答应我的,昭昭,你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谢承瑢吻他的手背,“我和二哥,生则同衾,死了,还要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