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城楼上有尸体坠地,就掉在程庭颐脚边。他怔怔看着鲜血满面的人,立刻又振作起来。他向上问道:“关哥,还能撑住吗?”
程庭颐的声音有些颤抖,关实一听,知道他害怕,便回:“还行!别怕,小苑儿。”
“我不怕,我不怕。”程庭颐也冲过去,和将士们一同堵门。
门外用力极大,冲门时还带怒吼。巨木咚地撞在门上,震得程庭颐浑身发麻。
他的手冒出汗,却没工夫去擦。他紧闭双眼,也学着关实一样怒吼:“顶住,千千万万要顶住!”
*
延州军帐内,纪鸿舟还在和宋稷、戚渊端详延州边防图。
“现在萧弼又有一支军驻在延州外,应当是有再攻之意。”宋稷点着延州防御最薄弱的一道门,说,“这里一定要多派人手,我担心萧弼会选这一道门攻城。”
戚渊也点头:“这道门要守好,千千万万不能被破。”
二人说个不停,唯纪鸿舟低头不言。他心里隐隐不安,眼皮也一直在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怎么了?”宋稷问。
纪鸿舟如实道:“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戚渊说:“现在西燕紧盯着延州,风临不安也在常理之中。”
今天是上元节,纪鸿舟出帐子时,抬头望见天上圆而明亮的月。
他的眼皮还在跳,心莫名揪着。
“秦州程将军最近有给我来信吗?”他问小兵。
边上小兵说:“将军七日前才寄来的信,最近没有新的。”
纪鸿舟感到心悸:“你派个人到秦州去看看,问问程将军要不要给我写信。”
“是。”
他要回帐,却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天上的月。仿佛有一缕血光,渗进月中。
*
石门被西燕军撞地生出裂缝,眼看快抵不住,程庭颐咬牙说:“再运木头封门!”
身边小兵又来封门,可木块还没有贴在门上,城门就被敌军撞得要开。
关实也从城楼上跑下来:“不行了,攻势太猛,弟兄们都扛不住!”
“我已经请了援军了,很快就到。再坚持一下吧!”
程庭颐擦去额上汗珠,“百姓还没撤干净,门要是看不住,他们就遭殃了!”
“我知道,我知道。”关实拿起枪,“我就在楼上,你这里若是不敌,一定要叫我。”
“好。”
关实才折回楼上不久,地下的石门就彻底破了。他回头,虽还有几块厚木挡着门,但很快西燕人的长枪就刺穿了厚木。将士们见此,立刻排成人墙,堵住了唯一可见的缝隙。
枪从人胸口穿出来,红缨凝满了血。关实的眼里充满了这些鲜血。
程庭颐就在这个小兵身侧,他亲眼看见枪刺穿了肉体,又抽回去。
血喷出来,那小兵疼得嘶吼。
“七郎!”
七郎嘴里涌出血,他的嘴唇剧烈颤抖:“我没事……我没事……不能倒下,将军……”
程庭颐蹦出眼泪:“七郎……”
“不能倒下……”七郎攥紧身边人的手掌,“不能倒……!”
很快,他的头就垂下来了,但他的双腿依然矗立着。边上的士兵们来不及流泪,他们还是紧紧扶住他,没有逃跑放弃的意思。
楼上有人坠下来,箭雨渐停。程庭颐承受着身后一阵接着一阵撞击,露出视死如归神色:“守住门,我们不能丢了秦安!”
“啊!”人墙中传来惨叫,又有人被西燕的枪刺穿。可没人倒下,将士们纷纷将手牵在一起,死死地贴稳门。
夜空中的明月高悬,散出淡淡的皎洁的光。光洒在地上,和血化成同影。程庭颐眼睛有些昏,他的汗直滴,一颗一颗掉在地上。
有死而已,有死而已!他想着,更用力地抵住门。但终不敌西燕的猛攻,连木块都碎了,现在袭来的不是枪,是腰粗的木桩。
木桩直接把人撞飞出去,人肉都变成了泥,人墙出了裂口,很快就被西燕的兵给冲散了。
程庭颐被掀到墙角,他没有任何犹豫,拿着枪就和西燕人对阵。
他眼里是无数尖锐的刃,带着未干的血。枪卷起无数血腥味,他手脚僵了,是本能地在同敌军作战。
血如雨下,程庭颐只能守,不能攻,腿和臂都被枪划破。他的头鍪被人砍裂,发被割下一缕,无助地垂在鬓边。
“小苑儿!”关实嘶吼地从楼上跃下来,一枪挡在程庭颐面前,“快跑,快跑吧!”
“我不跑!”程庭颐抡枪打飞敌人,“我不能丢下你跑!”
关实气喘吁吁,抓枪的手都在颤抖。他不知踹过几人、戳过几人,视线早已被血染得通红。
他和程庭颐背靠着背战斗,彼此都替对方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