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李祐寅抚额,“你先回去吧,我自会再斟酌。”
曹规全走后,李祐寅拿起笔,在砚中掭了数下。他余光看见韦霜华站在边上,就问:“你觉得相公说这话,失之偏颇吗?”
韦霜华说:“相公一心为国,自有考量。”
“曹卿这话有理,可谢卿曾是大功臣,我怎么能委屈了他呢?功归功,过归过。”
“功归功,过归过。官家都如此说了,那便是功按功,过按过。”
李祐寅听罢,遂下定心,追究谢祥祯在延州统军失大误之责,罢去他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之职;又因延州平定,升他为三镇节度使,加食邑及食实封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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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伯钧没有随主力部队回京,比第一批回京的要稍慢五天。
他有许久未见母亲,现在平安归来,自然是要第一个拜见母亲的。所以连盔甲都没脱,奔着马就到家中,才近门,却见门口挂了一片白。他怔怔看着孝,有些愣了。
门口管事的正哭着扫地,偶有人进来吊唁,很快便出去了。
崔伯钧仔细辨别着哭声,木讷地走过去,问道:“怎……怎么回事?”
“大哥。”管事的见了他,泪瞬间涌出来,“大哥不知道吗?阿郎……阿郎他……”
“我爹他怎么了?!”
“阿郎战死在秦州了。”
崔伯钧五雷轰顶,扑通一下瘫在地上。看着白花花的孝布,他的脑子快要炸开。
“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时候的事情!”
管事的哭着说:“是……是二月里的事情。”
“二月……”崔伯钧的眼神涣散了,“二月的事情,这都八月了……我这个做儿子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阿郎身子回不来了,只能做衣冠冢……大哥,家里就等着你……就等着你了……”
崔伯钧耳朵嗡嗡的,他往家里面看去,只见一个长的、望不尽底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眼花缭乱了,有错别字狠狠踢我
第157章 四九 雪夜不测(二)
崔伯钧休了几日没上朝,跪在家中祠堂里守灵。
他的眼泪早已哭干了,再淌不出来了。面前盆里的纸被火吞噬殆尽,他默默盯着看,又行尸走肉般继续放纸钱。
灵前有人吊唁,他懒得抬眼看。不等片刻,吊唁的人转过身,朝他隆重地拜了三拜。
“崔将军。”
崔伯钧抬起头,竟然是御史中丞刘宜成。
院子里人少,崔伯钧带着刘宜成到小池边说话。
池中水清澈,有鱼飞其中,鱼尾荡水。他二人的目光皆在水中,良久,刘宜成丢了一块鱼食下去:“你瞧瞧,一颗鱼饵,能引数十条鱼过来。”
“官人想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爹爹是怎么死的吗?”
崔伯钧看着水里的鱼:“战死的,还能是怎么死的呢?”
刘宜成摇头:“他们都不告诉你,可我知道。崔公被人哄骗出去巡查,路遇金宗烈的军队。他被逼到城门下,跪求守将开门……”
崔伯钧听了,不由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
“城楼上的守将拒不开门,硬生生拖死了崔公。”刘宜成把手中鱼食全部洒进池子里,拍去手中污渍,“将军,这些事实有人告诉你吗?”
“是谁?”崔伯钧狠狠瞪着鱼,“是谁做的?”
刘宜成说:“是谢承瑢,还有程庭颐。”
“谢承瑢?程庭颐?!”崔伯钧勃然大怒,“程庭颐这个污糟货,害死我三姐还不够!”
“你三姐?”刘宜成捂住嘴,“我不该问的。看来程庭颐与将军很早前就有积怨了?”
崔伯钧不语,光看池子里红得像血一样的鱼。
刘宜成说:“谢承瑢和程庭颐的关系很好,情同手足兄弟。”
“我呸!”
“谢承瑢不开城门,程庭颐附和他,二人算计着把崔公关在城下。西燕的铁骑无情,活活踩死了崔公。而谢程二人,包括纪鸿舟,都在城楼上冷眼看着,甚至连弓兵都不派。”刘宜成惋惜地捂面,“崔公是名将,就这样被奸人害死在城楼下!”
崔伯钧恨得要呕血,他用力捶上池边的石栏:“乱臣贼子!谢承瑢自家亲爹做奸臣还不够,他也要做?!”
刘宜成眼珠瞥了一回:“如今是奸臣当道,你我都无法啊。”
“我迟早会让谢承瑢血债血偿。”崔伯钧转过脸,“我会让他也知道,在绝望中死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用等迟早了。”刘宜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文书来,“我这儿有一份谢祥祯的把柄。”
“把柄?”崔伯钧疑惑地接过纸,略扫一眼,“卖身凭证?”
刘宜成背过手,漫不经心望向池子里争食的鱼:“谢祥祯有个故去的娘子,也就是谢承瑢和谢忘琮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