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宋稷的妻子因病故,约过了一年,他又来试探谢忘琮,问她愿不愿做自己的妻子。
谢忘琮冷冷说:“我为将,应当为国效力,不愿困于宅院。”
宋稷无奈,后再未续娶。
大约就是这样。
现在官家有意让她去劝宋稷,她怎么开得了口呢?她思虑再三,还是拒绝:“臣不好开口,其实官家下一道旨,不必他人相劝,自然可行了。”
李祐寅却说:“倘若不行呢?延州很急,一定脱不得。我觉得你有办法,你能劝得动宋卿。”
谢忘琮无奈道:“那就请官家放臣三天,容臣试一试吧。”
她才出崇政殿,想着刚才皇后的暗示,便避开人绕到了殿后。
辛明彰还在树下等她,见她来了,又露出三月春风般的和煦笑容:“谢虞度候。”
谢忘琮同辛明彰的关系算是很密切。她身为臣子,不好与后妃日日相见,但辛明彰想要见她。
也许是拉拢,又也许是想窥探前朝事,再或许是单纯想见,谢忘琮并不确定缘由。辛明彰头上的海棠花簪是谢忘琮送的,因为她曾送给谢忘琮一块玉佩,不论如何,谢忘琮都该把礼还回去。
“殿下。”谢忘琮拜道。
辛明彰身边无人,说话也自在。她先将谢忘琮拉到树下,随后又从袖间抽出一张白帕,轻拭去谢忘琮额间的汗。
谢忘琮能见到皇后白嫩纤细的手,还有指尖淡淡粉色的指甲。她的手微凉,指腹点到谢忘琮皮肤时的触感,像极了浸了冷水的玉。
在这一刻,谢忘琮竟恍惚地想起了穆娘,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见穆娘了。
谢忘琮原本有些迷糊,感受到皇后的指尖时,她惊得立刻往后退一步:“这不合规矩,殿下。”
“是我看你热,一时忘了分寸。”辛明彰同她道歉,“我知道官家要你做什么,如若你不想做,就不要做了。”
谢忘琮说:“我已经答应了官家,好歹试试。”
“劝人起复,并不算多道德的事儿。你还是要小心些。”辛明彰把帕子轻轻放在谢忘琮手里,“若不想做,就随它去吧。朝里有很多武将,也有很多文臣,不必非要你来劝。”
谢忘琮说是。她抬起眼,恰好对上辛明彰鬓上的海棠花簪。再慢慢地移下视线,又与辛明彰的目光撞在一起。
辛明彰朝她笑,恰有夏风,吹动了她们头顶的树叶。
树叶哗啦啦的,谢忘琮心虚到极点。她赶紧把帕子塞回辛明彰手里:“殿下不可。”
辛明彰一怔:“天热了,帕子就送给你,何必还我。”
“多谢殿下,只是我已经收过一个人的帕子了,不能再收旁人的了。”谢忘琮说。
辛明彰的笑有些黯淡:“官人是心有所属了么?”
谢忘琮向辛明彰叉手:“殿下恕罪了,我还有些事,还是先告退了。”
头顶的树叶又在哗啦啦响了,辛明彰看着谢忘琮逃跑的背影,她手里帕子绣的海棠也随风飞舞。
*
宋骧身死,宋宅挂了白。宋稷跪在父亲的灵前,望着冰冷的牌位,心早已飘到延州。
夏日炎热,他不知道父亲的身子怎么样了。愈想,愈觉得心急如焚。来吊唁的官人很多,一波接着一波过来,哭几声,说几场,便有一波接着一波出去。
他无心去看。
到傍晚,谢忘琮与林珣、雷孝德同进灵堂,对衣冠棺拜了三拜。
林珣道:“将军一生为国效忠,今去也,实在是伤痛。”
谢忘琮沉默半晌,顺着林珣的话说:“宋将军是英雄,此生能识将军,也算无憾。”
宋稷缓缓抬起眼。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双瞳涣散,许是很久未眠,精神不济。
“宋管军。”谢忘琮同他作揖。
宋稷踉跄地起身,揉了一番跪麻的腿,哑着嗓子说:“谢管军,林官人、雷官人。”
“管军憔悴至此。”林珣关切道,“正值夏日,管军要小心身子才是。
宋稷摇头,对他十二岁的长子说:“泓儿,去给三位官人沏茶。”
到后堂,三位才瞧清宋稷这个长子的相貌。兴许是出身将门,宋泓虽才十二岁,个子却比同龄人要高不少,肩宽体壮,当是练武之才。
林珣见了他,忍不住夸赞:“令郎君生得很好。”
宋稷一脸倦容,和儿子说:“你先下去吧。”
谢忘琮的视线追着宋泓下去,再转过头时,正好又和宋稷对视上了。她很尴尬,坐不安稳,就一直东张西望。
“我家泓儿长大了,现下他翁翁又不在了,我有将他送去军营的打算。”宋稷说。
雷孝德道:“孩子年纪小,十二岁就送到军营里,太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