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永诚慌了,豆大的汗珠狂淌。
谢承瑢问道:“怎么回事呢,骆大将军。”
“我……”骆永诚啐了一口,“操,谢承瑢!”
说罢,天武禁军全部抽刀而起,一时尖叫声不绝。
谢承瑢手里一百多个兵也拔刀,两边正要对战。
待发之间,忽有利箭从山上蹿下来,狠狠插在骆永诚脚边,陷土三分。
骆永诚往山顶上看一眼,猛见几处刀光,定睛望去,树中竟埋伏着禁军!
他开始气息不稳了。
“怎么,想造反啊?”谢承瑢环视一周,“都想造反?天武军每一个拔刀的人,都是谋逆不臣之辈。谁敢动,我夷他三族。”
天武军拿刀的兵有些抖了,没敢上前。
谢承瑢柔柔地看向骆永诚,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布老虎,在手里掂量两下,随后抛到骆永诚脚边:“想好了,再说话。”
骆永诚看着那只滚来的布老虎,内心如倒江倾海般翻涌。
那是他女儿最喜爱的玩物,是她经常抱在手里的。他记得临走前,妻儿曾对他说,通判家里办生辰宴,邀请他们过去。
难道这是个陷阱吗?
他反应过来,几乎恨得咬出血:“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谢承瑢走向他,轻轻用手推开刀面:“还想造反吗?你以为你的刀在对着谁呢?”
“你!”骆永诚手一软,丢了刀,“你怎有如此歹毒之心?!”
周蒙见状,一脚踢开落刀,踹上骆永诚小腿,逼他向谢承瑢下跪。骆永诚没想到周蒙会背叛他,惊讶之余又是愤怒:“你竟敢背叛我?!”
“谈何背叛呢,我是大周的将,奉的是大周的君!你有不臣之心,难道我还纵容你吗?”
骆永诚一周尽是刀枪,他难以置信地仰视谢承瑢,问道:“我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何如此对我?”
“天武军到底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
谢承瑢笑了一声:“我来告诉你有多少人,有五千二百六十人,算我上先前要走的五个,还剩五千二百五十五人。我说的对吗?”
骆永诚嗓子里冒出嘶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天武军这么多人,我哪儿数得过来?”
“你不是说有一万人么?诸位将军也听得清清楚楚,确确实实有一万人。这会儿你又说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骆永诚爬到谢承瑢脚边,哀求道,“我是糊涂鬼,底下人告诉我有一万人,我就以为有一万人了!我到前几天才知道天武军根本没有一万人!我害怕你会发现,所以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就找那些人来充数……都部署!”
“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听我解释,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谢承瑢笑着说:“我当然听你解释,到牢里和我解释吧。”他敛去笑意,“诸位将军在此见证,我是因为骆节帅欺君罔上、谎构军籍、意图以下犯上,所以看押他。有异议吗?”
在场将军各自不言,没人说话。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把他押下去吧。”
骆永诚被彭六等人押下去,众人依旧不敢说话。谢承瑢身后那些天武军还提着刀,他们都呆滞住了,不敢有动作。
“还不把刀放下?”秦书枫说,“等着谢节使砍你们头吗?”
说完,那些士兵才放下刀枪,跪拜说:“谢节使恕罪!”
秦书枫有些窘迫,山顶上窸窸窣窣的,他抬头一看,真的有几千兵埋伏在山上。
“你什么时候埋伏的兵?”他问。
谢承瑢并不回答。
秦书枫望着那些兵,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辨认,果然是赵敛。他恍然大悟:“雄略军?你早就知道骆永诚会选在这里观兵,你也早就知道他的打算,是吗?你早就知道一切了,所以做了这么一个局?”
谢承瑢只是说:“天气热,官人快回去避暑吧。”
秦书枫陷入深深的怀疑,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谢承瑢就是个心软到不能再心软的人。当年殿前司里,谢承瑢手底下的兵有许多因故违反军规,只要诚实道来,他从来都是轻饶。如今却突然换了凌厉面容,还用家人性命来逼迫骆永诚就范,秦书枫觉得非常陌生。
但他也没有追问到底,因为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
直到骆永诚押入均州城大牢,均州知州穆彦伦才后知后觉:骆永诚在他眼皮底下贪了至少二十四万贯钱。
深夜,他匆匆到谢承瑢的住处,方才进门,便见里面站着兵马钤辖秦书枫、通判高适成、骆永诚手下的得力将领周蒙,还有均州大小文武官员。
“谢都部署。”穆彦伦扶着门进来,见到谢承瑢的脸,羞愧地泣不成声,“老朽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