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忘琮追上去,说:“秦州不比珗州,你不能一辈子都在那里的,总是要回来。”
谢承瑢没说话。
“你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军营?”谢忘琮又问。
谢承瑢还没想好,但他说:“我不与谢殿帅一处。”
谢忘琮脸一僵:“昭然,你不能一回来就叫我难堪吧?我是想你回家的,爹爹也想你回家。”
“柿子饼,柿子饼!”
谢承瑢转头,王氏蜜饯铺的小贩正在门口揽客。他停下脚步看,蜜饯铺屋檐上恰好停了两只麻雀。
好像在秦州很少看见麻雀,谢承瑢有点烦这种小鸟,到处乱飞到处乱看,叽叽喳喳的很吵。
“你想吃柿子饼了?要买点儿么?”谢忘琮问。
谢承瑢摇头:“不用了。”他的目光随意乱晃,瞥见谢忘琮腰间那块玉,“你什么时候买的玉?很好看。”
“是皇后殿下送的。”
“皇后?”谢承瑢皱起眉头,“长姐难道不知道,臣与臣之间,是不能私相授受的么?”
谢忘琮摸向腰间的玉,说:“殿下不是臣,算不得臣与臣吧?”
谢承瑢下意识就训起人:“朝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藏着掩着还来不及,你把玉挂在这儿,到底是有多上心。”
谢忘琮一愣:“我知道。”
“最好收起来,”谢承瑢蹬上马镫,“我走了,你回去吧。”
“你去哪?你不回家?”
“我回我自己家。”
很快谢承瑢就骑着马走了,谢忘琮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还静在原地目送谢承瑢的背影。
她有点不太认识谢承瑢了,谢承瑢也有点不认识她。怎么五年不见,姐弟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呢?
正月还凉,冷风呼呼吹乱了头发。
朱雀河岸的蜡梅香随风全都扑向谢承瑢,就像是雾一样。
谢承瑢已经很久没闻到蜡梅香了。这五年里,他不再用新的蜡梅香囊,也害怕闻到梅味,因为一闻到,总要想起一个人。
所以他屏住呼吸,赶紧到韶园去。
知道他住韶园的人不多,思衡算一个,程庭颐也算一个。昭昭的马蹄方才到韶园门口,程庭颐就冲他招手了:“同虚!”
程庭颐升官了,做到什么官谢承瑢不知道,但比原先要高许多。程庭颐升官的时候他没来得及道贺,也没空回一封信,难免觉得亏欠万分。
“庭哥。”谢承瑢笑起来,摁了一把程庭颐的肩,“你早在这儿等我了?”
程庭颐眼睛红了,着急地拥抱住谢承瑢:“你好狠的心,我往秦州发了那么多书信,你一封也没回过。”
“秦州军务忙,我不得空。你每封书信我都看了,也知道你升了官。我应该送些东西祝贺的,可惜一转头就忘了。回头我给你补上。”
谢承瑢觉得程庭颐变结实了,这几年应该也吃了很多苦。他问,“你这几年怎么样?”
程庭颐说:“挺好的。”
“我也挺好。你吃过了么?天还没黑,到我家里坐坐?我叫人做点吃的。”
“也好,我还有些话同你说。”
谢承瑢与程庭颐进了门,见一众仆从。
这些都是赵敛给他留的,有个人他尤其熟悉,张妈妈,那是赵敛的乳母。
张妈妈是个很会管家的人,这些年谢承瑢不在家,都是张妈妈来管的园子。如今看来,家里一切都非常稳当,没什么烦恼的。
一别数年,张妈妈长了好些白发,皱纹也深了些。她就在长廊等着,一见到谢承瑢就笑,还会亲切地喊一声:“三哥。”
“妈妈好。”谢承瑢拜道。他环视四周,见仆从们都围着等,便问,“都吃饭了么?不用刻意等我的。”
“家里做好饭了,等着三哥呢。”张妈妈来拿谢承瑢手中的包袱,半含泪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三哥。”
“放心吧,我不得不回来了。去吃饭吧,我收拾收拾就来。”
张妈妈点头,三步一回头地望:“三哥,早点儿过来吃饭。”
待人散了,程庭颐才问:“他为什么喊你三哥呢?”
谢承瑢说:“她把我当赵家的儿子了。”
程庭颐以为碰了逆鳞,捂嘴说:“这……”
“怎么了?”
“你和二郎他们,不是……”
谢承瑢笑笑:“我没有想那么多,你也别想那么多。”
程庭颐松了口气:“怎么也该喊你二哥,你比赵二还大半年呢。”
“张妈妈是看个子分年纪的,赵二比我高,她就以为赵二比我长。”谢承瑢说话轻飘飘的,好像很是淡然。
这叫程庭颐看不懂了:“你与二郎还通过信么?我见你,好像比以前释怀很多。”
谢承瑢笑意渐减:“当然要释怀,我总不能整天从白天伤感到晚上。我可没那么多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