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知道!你不信,大可等抄查的结果出来,看看他是不是私藏甲胄了!”
谢承瑢一脸茫然地看着谢祥祯:“太尉已经被官家罢去兵权,他没有任何造反的能力了,爹爹你又何苦将他逼上绝路?”
“不是我要将他逼上绝路,他有谋反之心,难道要他把官家逼上绝路,我们才出手相救么?谢承瑢,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全部都忘了!”
“我没忘,我只知道太尉绝对不可能……”
谢祥祯愤恨道:“谢承瑢!你要我说多少遍?他是要谋反!你怎么能替一个乱臣贼子开脱?你为周臣,你心里装的唯一一个字,是‘忠’!你是忠于官家,你是忠于大周!你不是忠于他赵仕谋!你姓谢,你姓谢!”
谢承瑢双唇微抖,仍喃喃:“太尉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
“你糊涂了,你真的糊涂了!私藏甲胄就是有谋反之心,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怎么可能不知道私藏甲胄的罪过?!明知故犯,这还不是造反!”谢祥祯摁着谢承瑢的肩膀,逼他跪下看灵台上数十块牌位,“你现在是在帮一个逆贼说话吗?!你记得你姓什么了么?你看看你祖宗的姓氏,你姓谢!你不姓赵,你以为你跟着赵敛混在一起,你就姓赵了?你以为你做了赵仕谋的徒弟,你就姓赵了!他赵仕谋有篡逆之心,他是大周的贼!你也要当大周的贼么?你也要跟着他一起造反吗?!你当着你娘的牌位说,你到底姓什么!”
谢忘琮立即要把谢祥祯给拉开:“爹,不要这样!”
谢祥祯推开谢忘琮的手,继续训斥:“这么多年没人管教你,从你到珗京开始,完完全全没有人管教你了!你忘了你姓甚名谁了,你忘记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你和你娘说!你自己和她说,你到底叫什么?你说啊!”
“我……”谢承瑢下意识要躲开,却被谢祥祯牢牢压制,不能动弹。
他只能盯着母亲的灵位看。
他看见明晃晃的“先母梁氏之灵位”,遥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雪夜……
“不,不!”
谢承瑢崩溃地往后退,却顶在谢祥祯的胸口。他一点都逃脱不了,他满眼里都是那块陈旧的灵位,褐色的,像沉了很久的血。
“你脑子昏了,糊涂了,你要姓赵!他姓赵的是乱臣贼子,你是吗?谢承瑢,你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替一个乱臣贼子开脱?!”
谢承瑢拧过脸,又被谢祥祯按回去。他又看到那块牌位了,轰隆隆的,让他忘却一切,深陷在撕裂的回忆中。
“下雪了……下雪了。”
他看见噩梦般的雪,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他想到僵硬的皮肤,摸着,就像冰冷的石头。
雪……漫天的大雪……要淹没了他的眼睛。
谢承瑢再不能看这些了,他使劲掰开谢祥祯的手,狼狈地要躲起来。
“不要刺激他了,爹!”谢忘琮把谢承瑢护在身后,“你知道他害怕什么的!”
“人心中无鬼,自然不怕鬼神!你叫他过来,对着他娘的牌位磕头!”谢祥祯推开谢忘琮,把谢承瑢拽过来,又逼着他看。
“一将功臣万骨枯!我们谢家,是踏着千千万万兵士的骨血上来的!你身上背负的,是无数忠魂!你想想那些战死的英烈了么?他们为国而死,而你,却一心庇护乱臣贼子!”
“我没有……”
“你在赵敛边上呆得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忘了!你连你姓什么都忘了,是不是!”
谢承瑢大喊着淌出眼泪来:“没有……”
谢祥祯揪紧了谢承瑢的头发:“我要你发誓,对你娘,对祖宗,对千千万万战死的将士们发誓!我谢家,永为人臣,永忠官家!如有反叛之心,挫骨扬灰,永无宁日!我谢家,从不与乱臣贼子一道,从不做乱臣贼子的走狗!”
谢承瑢痛叫着要挣脱,却丝毫逃不开父亲的桎梏。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谢祥祯按着谢承瑢的头磕地,“你让你娘好好看看,她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子!她是怎么生出来你这样认贼作父的逆子的!”
“不要!啊——!”谢承瑢捂起耳朵,“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谢忘琮满脸热泪,扑开谢祥祯:“不要逼他了,爹!”
谢承瑢总算挣脱了,他拱着背往灵台的桌帘里面爬,要躲在那张小小的方桌里。
“你去哪?!”谢祥祯还要去追,谢忘琮缠住他:“不要再这样了!爹,你要逼疯他吗?他会疯的,他会疯的!”
谢祥祯渐渐冷静下来。他听见灵台底下传来的抽泣,还有自己愤怒的喘息声。
他自己的鼻子也酸了,眼里冒出热泪。但他还是要说:“谢承瑢,我对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