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个没有战争、也没有冰雪的地方。”纪鸿舟依偎着他,“小苑儿,我们以后也要去这样的地方。”
“等死了之后吗?”程庭颐真心问。
纪鸿舟猛地抬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等死了之后!你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我胡说的。”
“我不要胡说,呸呸呸。”
“呸呸呸。”程庭颐笑在他怀里,“我是说,我们以后会去一个这样的地方,到死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良久,他问,“对吗?纪风临。”
纪鸿舟颔首,亲吻过程庭颐头顶的发:“对,相信我。”
河面飘过一段歌声,像是雾,缓缓笼罩过来。
程庭颐无意间听见,霎时被吸引过去,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白玉馆的吧?”
“白玉馆……”
程庭颐的目光掠过宽河,游到那处飘渺的、若影若现的灯。
谢忘琮方才从灯下头过,头顶灯下穗子,拂满头。
“官人来了?”白玉馆妈妈急笑着迎上来,捂面笑道:“官人来得不巧,穆娘有客呢,要不今个儿换别的?”
“什么客?”
“大恩客。娘子几月不来,自然有旁人见着她了。”
谢忘琮心一空:“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就过来了,现在还没出呢。”
谢忘琮望着木楼彩缎,失落回过身去,再拂那一支灯穗。
“阿姐?”
谢承瑢与谢忘琮隔着台阶相见。
“你怎么来了?”
“姐姐忘带钱袋,我给你送来了。”说罢,谢承瑢送上佩囊,“怎么出来了,没进去?”
“进不去了,我还要这钱袋做什么呢。”谢忘琮推开海棠花绣的佩囊,走下阶去,说,“陪我到外边坐坐。”
白玉馆离朱雀河很近,近到能听清楼上的歌声。
谢承瑢盘膝坐在河岸,偶见长满绿叶的蜡梅树。蜡梅只有冬天才开花,这时候看,与普通树无异。他专心看蜡梅树,心里还在担心赵敛和太尉。谢忘琮也在痴痴看河里的花灯,两个人都蔫了,谁也不想说话。
直到白玉馆飘来一阵歌声:“玉箫声断凤凰楼,憔悴人别后。留得啼痕满罗袖,去来休,楼前风景浑依旧。当初只恨,无情烟柳,不解系行舟。[2]”
谢忘琮惊醒:“昭然,你听,你听!”
“听什么?”
“玉箫声断凤凰楼!”
谢忘琮站起身,仰首盼着那座楼,也跟着唱,“玉箫声断凤凰楼……”
谢承瑢也站起来,远眺那处楼,说:“娘唱过的,《玉箫声断凤凰楼》。”
“是娘唱的……”谢忘琮喜悦地要蹦出眼泪,“我们去见她……我们去见她!”
谢承瑢看她要走,仓促拽住她的手腕:“去哪里见?”
“去白玉馆见。”
“娘不在白玉馆,”谢承瑢非要打破她的幻想,“娘不在人世了。”
谢忘琮沮丧起来,不信地哝哝:“娘不在白玉馆……白玉馆的也不是娘。”
她看见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只绣了海棠的佩囊。
这是穆娘亲手做的给她的送师之礼。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春秋战国·《老子·道经·第二十二章 》,辛明彰的名字出于此。
[2]:出自元·杨果《越调·小桃红 玉箫声断凤凰楼》,本首曲第一次出现是在第23章 。
西马大,谁能懂啊,这一周我忘记申请榜单了(;⌒; )
所以这周就更一万字
第103章 三三 无计避(三)
六月初五清早。
谢承瑢升了马军都虞候,便在常参官之列,每日都要早起上朝。今日恰好是百官大起居,常参官与六参官共赴紫宸殿朝见陛下。
他有几日没见赵敛,据说御龙直一直守在赵宅,就连太尉到兵部移交将军印信时都要跟着。眼下诸事宜应当移交完毕,御龙直也已撤去,不知今日太尉与赵敛能不能来上早朝呢?
谢承瑢一直想着这件事,才下马,看见监察御史刘宜成向他走来。他下意识要避开刘宜成,但无奈视线已经相对了,无论怎么样都躲不开了。
还是刘宜成先来作揖:“见过管军。”
谢承瑢也同他作揖:“刘官人。”
“好几日不见管军,竟就换了一身紫衣,还真是大不一样。”刘宜成绕着谢承瑢转了一圈,“紫色养人,管军穿这一身,比原先更加英武了。”
谢承瑢微笑说:“官人谬赞。”
刘宜成又说:“我见管军神清气爽,想必是有喜事了。”
谢承瑢提着纸糊的白灯笼,从容道:“何来的喜事呢。”
“当然从这一身紫衣来。”刘宜成拱手,“瞧见了么?满朝文武着紫衣的,唯有管军最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