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瑢有些急了:“阿敛年纪还轻,太尉若是把他打废了,岂不也是……”
“也是什么?”
“也是六亲不认了。”
赵仕谋一听,气得直拍案:“谢同虚,你完全被他带坏了!说些歪理,讲些谬论!”
“我倒觉得同虚此言不错,太尉,适当惩戒便可了,若真打坏了,不仅损一能将,还叫太尉也落得个刻薄之名,何至于此呢。阿敛有能力在此,全军上下都能看见,如今严惩,当真是会伤了众兄弟的心啊。”周彦再三抱拳,“就算了吧。”
赵仕谋冷哼一声:“打多少了?”
外头小兵说:“回太尉,有六十杖了。”
谢承瑢说:“六十杖已经足够了,太尉,打多了,二郎就活不了了。”他怕得搓了好半天手,脖颈都快伸断了。他跑到赵仕谋跟前说,“您饶了他吧。”
“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么?”赵仕谋冷冷地问谢承瑢。
谢承瑢摇头:“不知道,但总罪不至死。”
“你不知道,那还来求什么情?!”赵仕谋翻他一眼,“你问问他自己好不好意思跟你说!”
“就算在我头上吧,太尉,有什么事,我愿意替他担着,我替他挨打。”谢承瑢跪下来了,“饶了他吧,不能再打了。”
赵仕谋没想到谢承瑢会做到如此份上,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帐子里那些将军们都在看着他,他把手心摸得很热:“男儿膝下有黄金,谢同虚,你知道么?”
“我知道,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呢?太尉,天这么冷,不能这样打了,皮肉伤夹着风寒,是会死人的。”谢承瑢又对赵仕谋拜了一拜,“太尉,您饶恕他吧。”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赵仕谋终于松口了,“他还欠我二十杖,若后面他还这样,看我打不打死他。”
“多谢太尉,多谢太尉。”谢承瑢知道赵仕谋是要饶了赵敛了,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又钻进雪中,
瑶前已经解开了绑赵敛的麻绳了,赵敛昏死过去,血淌得到处都是。
谢承瑢赶到赵敛面前,看到他衬衣外的那片血肉,脑子更白了。他有些无法呼吸,心痛如绞。但他没有一点慌乱,反而万分冷静地把赵敛背起来。
雪还在下着,飘在赵敛鬓间。
赵敛觉得谁在背着他。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来背他,感觉很是丢人,就强迫自己睁开眼看。
他看见一只熟悉的耳朵,又看到熟悉的后脑勺。他闻到熟悉的蜡梅香味了,心里一柔,顿时把身上痛也忘了。
他说:“昭昭,昭昭。”他的额角靠着谢承瑢的发,气若游丝地问,“我做梦了,还是死了。”
“没做梦,也没死。”谢承瑢轻声说。
赵敛没力气说话了,他把脸埋在谢承瑢的颈窝里。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把脑袋离谢承瑢远远的:“别背我,我身上有……”
“有什么?”
赵敛流着眼泪说:“有血,把你弄脏了。”
谢承瑢鼻子一酸,更快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下雪的夜晚,天都会被雪照得白白亮亮的,所以雪夜看东西是很清楚的。
及时刹车!还有点东西没写到,转个弯再继续~
第78章 二六 砚水凝(二)
除夕。
整个十一月,秦州都在下雪,不过到了腊月却突然停了,天变得干燥起来。这些日子,周军和燕军依旧是休战状态,恰好要过新年,干脆停战,双方都无动静。
程庭颐第一回 在这样远的地方过新年。
出征在外,不能像在珗京那般隆重了,但好歹还有个过年的样子。早晨起来说些吉利话,白日里停训,傍晚又准备聚在一起吃饭,当作是团圆饭。
除夕日,程庭颐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不愿闲着,打算到练兵场练枪。
才入校场,正遇见右一军的崔伯钧。
他知道这个崔伯钧的,每回见他时下巴都抬很高的那位公子哥。
程庭颐不太喜欢他,这下见了,更是逃也不是,迎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过,当作没见着。
但崔伯钧叫住了他。
“程苑和!”
程庭颐转过身,抱拳说:“崔、崔军使。”
“这么早来校场,不准备过除夕么?”崔伯钧问。
程庭颐答道:“来练练枪,一会儿就回去。”
“哦,练枪。”
崔伯钧上下打量着程庭颐,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去,快要走远了,才忽喊住他,“哎,程苑和!”
“怎么了?”
“我有个事儿想找你说,不知你有空么?”
程庭颐撒不了谎,说不出“没空”。他愣在原地,有为难的意思。
崔伯钧笑道:“是好事儿,你不要那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