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的通天塔,上去都不知何年何月了,让上面那人往下“走走”,无非是最好的选择,尽管这个办法有些粗暴。
好好的乱坟岗,本来除了尸骨野草什么都没有,被上神这一折腾,尸骨什么的全被废墟埋在了底下,腐臭味也被漫天杂尘取而代之。
清阳上神虚影一闪,短短十几层的高度,被他几个起落便站在了最顶端,刚一进去,塔内缭绕的黑雾便已经将他包裹。
如此浓厚,周围全是这种东西,看不清来人,更看不清这里关了什么。
清阳上神广袖一挥,将这些心魔之气打散,黑雾骤然散开,但下一刻它们就再次围了上了,可能受主人压制,它们围上来时并无恶意,只是将他紧紧包裹,像是在拥抱一般。
“源!”清阳喊了一声,强行挣开周身的黑雾,冲进魔气最浓郁的地方。他长臂一伸,抓住了某个人的衣料,紧接着便将胸膛紧紧贴上。
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清阳上神却对此再熟悉不过。
清者,浊之源。
清阳上神竟然如此唤他?花辞略感新奇,两人关系果然不一般。
“哥……”耳边响起了沙哑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气流,花辞甚至能想象到,这里的锁链捆缚了一个狼狈不堪的人,灰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
“你骗我……”他如鲠在喉,颤抖着说出这三个字,手上拥抱他的力度大到出奇,像要将两人揉碎一般。
花辞能听到,源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冰凉柔软的事物贴在他耳垂上,叫着他“哥哥”。
花辞眼角湿润,音节却不颤抖,柔声道:“别怕,我救你……”
源短促的笑了一声,埋了埋头。
这动作,竟然让花辞觉得格外熟悉,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源在他侧颈上吻了吻,道:“我本不想让你来,因为你一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为什么?”清阳上神轻声问道。
“你知道的,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若是哪一天把你伤了,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尽管源的声音很沙哑,但他还是尽可能的温柔:“我凶起来鬼都怕,要是把你吓跑了,再也不理我了,可怎么办呢……”
清阳上神听不下去了,突然松开他,精准的捧住源的脸,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爱人。
花辞的灵魂犹如遭到重击,他从未和谁这样过,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在梦里。
好歹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二人拥吻良久,直到源的唇舌都有了温度,清阳上神才微微分开一点,轻声道:“别怕……”
源继续在他唇上小啄,听着这人说:“会没事的。”
我会救你的。
所以,是清阳上神救了罪恶之源,换了他来镇压这些东西。可听源说话也不是无情之人,这么多年,会不管清阳上神吗?
花辞突然感觉神魂震了震,像是被抽离了一般,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越来越不清晰,只记得最后听清阳说:“不会有问题的,这本就不该你一个人承担。”
至于他做了什么,花辞便不得而知了。只是觉得心口很痛,比他受过的任何伤都痛,就像这里缺少了什么东西,又被一些不明物体填满,十分不适。
花辞在这种疼痛和不适中逐渐昏睡了过去,短暂的意识让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暖意。
同一时间,通天塔。
顶层的心魔之气不似先前那么安稳,它们突然变得狂躁,在清阳上神的身体里钻来坐去,不得安生。
而正在遭受这些的人,脸上并无痛苦之色,双眸也并未挣开,但那双眼睫之下,已经有了一片湿痕。
此时的他,正处于一个久远的记忆中,那时他还未曾变成这样,但也相差不离。所爱之人在乱坟岗独自面对那些心魔,无法消解甚至还在不断滋生,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天生他二人,予他们神祇之位,总不会一点用处也没有,清阳钻研许久,发现尘世间的秩序早已变得混乱不堪。
自古生死有序,轮回不断,长存万年,现在这些东西全被打乱了,可人间却依旧存活到了至今,没有发生任何大天灾。
而由生死逐渐偏离正轨的人,滋养出了大量心魔,却仍旧能安安生生渡过后半生,原来那些东西早已有一个人承担。
世间的一切道理都分为清与浊,他与浊阴上神本就相互对立,注定水火不容。可谁会想到,他们偏偏成为了最亲密的人呢?
那段时间,他能明显感觉到源的不对劲,情绪逐渐变得失控,也常会有嗜血的情况发生,最严重的一次,是清阳上神意外瞧见他满手是血的跪倒在尸山血海里……
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但被他像布匹一样撕碎,确是慈悲之心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