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的眼神虽有些呆滞,但身型却很板正,丝毫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
“老朽只是替主人家看护……做不了主。”他颤颤巍巍地答,齐国人的口音。
苏平河微微一怔:“那……请问农田主人住在何处呢?”
“老朽也不知道。”
老人眼神平静,不像是在说谎。
苏平河有些无奈,抱歉地看了萧怀远一眼:“看来咱们今日来得不巧。”
萧怀远则是拧紧了眉头,死死盯住那老人。
“老人家,您在此地看守农田多少年了?”
老人却只是摆摆皱巴巴的手:“不知道。”
这怎么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还说着一口流利的齐国话。
萧怀远不免起了疑心。
“老人家,敢问您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为何会孤身一人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不知道,不知道!”
那老人这回不仅不愿回答,连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苏平河见他喘得厉害,生怕他有个好歹,赶忙安抚说:“我们不问了,您别生气。”
老人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一点,但显然已经不愿再与人交谈,不由分说地想要关门。
虽然那扇破门也不算个啥,但苏平河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拿手扶住了门。
“老人家,不瞒您说,我们一行人远道而来,走了几天几夜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好容易才见到了这间茅草屋,若是您不介意,能否赏我们一口水喝?”
老人上下打量了苏平河一眼,见她身材瘦削,眼神又可怜巴巴的,有些于心不忍。
“茅屋简陋,只能容纳一人进入。”
苏平河赶忙致谢:“那就我一个人跟您进去好了,他们在外头等着就行。”
说罢,她朝萧怀远眨了眨眼,自己跟着老人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外,就只得一个铺着干草的床榻和一张随时都会坍塌的四方木桌。
苏平河在桌边坐下,好奇地四处打量,忽然眼角扫过一处,脊背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忙着给自己倒水的老人。
方才说他虽看上去神志不太清明,但手脚却很麻利,身型挺拔有力,若不是花白的头发,从背影看,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位老人。
苏平河捏紧自己颤抖的拳头,小心翼翼地问:“老人家……您从前参过军吗?”
老人端着水碗走过来,仍旧是一脸茫然的神情:“不知道。”
苏平河仔细辨认着他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心里更是一团酸软。
“我可以看看您那杆长枪吗?”她手指着斜倚在灶台旁的一杆显然已经许久未用,乍看毫不起眼的长枪问。
老人还有些迷糊,但见她神色肃穆而急切,便也没有拒绝。
苏平河走过去拿起长枪,很快便被这长枪沉甸甸的重量所惊呆了。
第三百三十章 你……认识老朽?
枪头锋利无比,通体黝黑,枪身刻着无数繁复花纹,似有无数条蛟龙在期间翻滚咆哮。
苏平河仔仔细细地摸过那一圈圈的纹样,心越跳越快。
——这样一看就与众不同的长枪,往往只有一军主帅才配拥有!
苏平河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在看到枪柄底部那个篆文体“段”字时嗡地一声,断了。
她眼底的热泪很快涌了出来,糊住了整个眼眶,叫她从朦朦胧胧中看到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型,竟然与段长暮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老人见她泪流满面,有些手足无措:“小兄弟,你怎么哭了?”
“段……段老将军……”苏平河泣不成声地呢喃着,“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其实苏平河自从来了边疆,也四处打听过段北乾的消息。
段长暮将边疆齐国范围内方圆百里地都翻了几遍,也没能找到老将军的半点蛛丝马迹。
谁能料到,他竟然会被梁国人所救,一直藏身于梁国境内?
段北乾看不明白她此时激动万分的言行,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苏平河迫使自己平复好心情,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老人家,我知道您是谁,我一定会带您回家!”
段北乾的眼神微微一动:“你……认识老朽?”
苏平河郑重地点头,压低声线:“您是大齐的将军,身份贵重,不能叫屋外那些人察觉。一会儿我只说与您投缘,要带您离开此地,您什么也别多说……只是,这杆枪,您一定得藏好,再也不能取出来了。”
段北乾将信将疑地打量她:“可是……老朽如何信你?”
苏平河愣了愣,旋即皱紧眉头开口说:“您也听得出来,我的口音与您并无二致,证明我们是老乡。您被此地主人救下时,理应不仅只有这杆枪,您身上的铠甲,应是玄铁打造,胸口刻着与这杆枪柄底下一样的‘段’字,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