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不是,”晏时玥道:“例如你与四兄所说的青苗法,我知道它在鄞县施行时成功了。但这并不代表它在其它地方也能成功,你有没有想过,百姓是不愿意赊欠的,对他们来说,苦挨着也比欠人钱要好,而且两成的利,这跟驴打滚儿的利钱有什么区别?人家为什么要借?”
王安石道:“荒年应急,借贷乃是必须,而丰年还粮,也能令官府粮仓丰足……”他滔滔不绝。
晏时玥是真的心累。
要知道,不管这儿是平行时空,还是巧合,她对于听说过的历史人物,内心是有很大的光环效应的,她是真的不想与他有什么冲突。
可王安石是个辩才,她说不过他。
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评价过这位,性子特别轴,认准了的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当初八年变法,从头吵到尾,可即便把真相糊他脸上,这位就是梗着脖子不认输。
他如果是个坏人,她就不为难了,但他是个好人……她就非常为难了。
晏时玥岔开话题:“你只一县之长,先不说这些远的,你倒与我说说,你在岸县做了什么?”
王安石道:“下官找到了适宜沙地和岸县气候的粮种,并督促百姓们种植……”
行吧,这是基本操作,也算是很尽职的一个父母官了。
晏时玥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们岸县在海边,为什么不想法子利用海赚钱?”
王安石也有些无语。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可以一挥手就修条路,又能弄什么稀奇古怪的“罐头”。
王安石道:“商贾终归不入流。”
第838章 天下的相爷
当着她的面儿说商贾不入流?晏时玥看了他一眼,王安石表情严肃,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
一边还道:“相爷,下官不明白,开设罐头坊,为何不由官府出面?为何要民间自发行事?长此以往,这两家必成巨贾。”
“为什么?你说呢?”晏时玥瞥了他一眼:“说句到底的话,此处天高皇帝远,管控不易,你两袖清风,你能保证你的下任、下下任也两袖清风?此其一。”
“第二,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你想的怎么这么美呢?如果官府管控,这些人都是做工,他们不会有归属感,不会有责任感,很难控制品质,而现在这样,这是他们自己的产业,互相之间又有竞争,他们自已就会很上心,去控制品质,这是一个愈来愈好的良性发展局面。”
“第三,巨贾?巨贾有什么不好?他们能做罐头工坊,不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比旁人富,比旁人有资本,贫富差距永远存在,他吃肉,旁人也能跟着喝汤,不然一起穷着才好么?而且除了罐头我们不还在做养殖?还有其它产业,有本事的人永远先富起来,再带动其它人,这是必然的,这也是底层人们上进的动力。科举做官,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王安石还想说话,晏时玥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她急步走了。
直到走远了,微欣遥遥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这位,真是绝了。”
是啊,真的绝了,连周见微都是叫苦不迭,这位就属于不管怎么说,都固执已见的,而且他还特能说,除非像晏时玥这样,根本不许他好好说话,否则的话,压根儿就辩不过他。
这种人就适合那种相信他又赞同他理念的上司,让他放手干,遇上完全不赞同他的晏时玥,两人永远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晏时玥想起来问:“他儿子多大了?”
“他儿子?王雱?”周见微想了想,“我见过一回,好像有九岁还是十岁了?”
晏时玥道:“回头你有机会带带他儿子,看能不能改变一下这位老顽固。”
周见微应了。
晏时玥想起来又道:“对了,让人调拨的西瓜种子运来了没?”
“还没,”周见微道:“约摸就这两天了,还有辣椒,应该也快来了。”
晏时玥点了点头:“四兄那儿呢?”
“正在修,速度已经快起来了,估计月底就能出粤州。”
“嗯,”晏时玥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路修起来,这边儿很快就能繁华起来了。”
第二天西瓜种子运到了。
按说现在种有点晚了,但也不是不能种,这种种地的活儿王安石很会干,晏时玥叫影卫把种植方法交给了他们,让王安石自己去操心好了。
她正准备忙里偷闲歇一天,就听人报元县县令来了。
晏时玥只能又换了衣服起来营业。
元县县令是个白胖子,看着还挺年轻的,姓车,一进门就一脸诚惶诚恐的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