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犯下了那样的罪孽,至少不要再让我……
苍白的五指成爪,穿透了巨虎的心脏。
鲜血溅了谢厌满脸,那个瞬间,谢厌的神色甚至是茫然的。
他愣愣地看着沿着他手臂淌下的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仰起头,看到了巨山的崩塌。
魔尊死了。
神启大获全胜,当即令混血大军攻打魔域,然而魔尊虽已身死,他的下属依旧在死死坚守着魔域的城池。
自那日后,谢厌没有再参与任何攻城战。
他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立在城墙上,眺望远处山一般庞大的白虎尸体。
魔尊死后,浑身都燃起了火焰,那火焰燃烧数日不熄,导致想收集魔尊尸块的天元宗主不得不放弃了打算。
没人去管那具已经死去的白虎尸体。
风吹,日晒,雨淋。
那具尸体就这样曝尸荒野了数日,突然有一天,穹濯偷偷告诉谢厌,有人收走了魔尊的尸体。
沉默了许久,谢厌声音沙哑地问道:“是谁?”
“据说是玄沧剑宗的剑修,我悄悄打听了一下,他们说,要把他们的五师弟带回去,安葬在玄天山。”
谢厌始终低垂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
穹濯迟疑片刻,将手放在了谢厌的背上,认真道:“我没想到,你跟魔尊……是这种关系。你也不要太自责,那又不是你的本意,如果魔尊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怪你的。”
过了许久,谢厌才生涩道:“……谢谢。”
“谢什么,都是兄弟!”穹濯见他肯说话了,不由也开心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其实换个角度想,他也算解脱了,是不是?”
“这破世道,活着真难啊,”穹濯半是落寞半是自嘲道:“要不是为了我娘,别说十年了,一年,不,三个月我都过不下去,太苦了。”
闻言,谢厌嘴唇动了动,抬起眼睛:“其实,你娘……”
“我都想好了!等我救出我娘,我们就一起逃去海里!”穹濯充满希望地憧憬道:“就去投奔王女好了,如果王女不收我们,我们就找个小岛隐居……”
谢厌抿唇,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那样的未来,根本不存在。
同时,谢厌也开始犹豫,与其让穹濯为一个虚幻的期望再忍受几年的痛苦,最后发现只是一场空,是不是现在就告诉他真相,帮他及时止损更好?
谢厌几度欲言又止,总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未能成功说出。
可是,纸包不住火,正如虚幻的泡沫,总会有破灭的一天。
这日,谢厌回到神启时,忽闻熟悉的嘶吼声传来,他微微一愣,随即加快速度,疾速飞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他还未到,远远便看见一头伤痕累累的黑蛟从上方砸落下来,撞毁了一大片宫殿。
那头向来开朗乐观的黑蛟第一次像今天这般疯狂,哪怕被打倒在地,哪怕伤痕累累,也要不顾一切地攻击神启的所有人。
谢厌在那个瞬间便明白,穹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的娘亲早已在多年前便死去,知道一切的希望不过是美丽的泡影,也知道……被他当做好兄弟的人,一直在欺骗他。
谢厌急声喊停战局,想要察看黑蛟伤势,却被黑蛟用头上的角狠狠撞开。
“你早就知道了!”穹濯双眼通红,他从未如此歇斯底里地对谢厌说过话:“你早就知道我娘已经死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谢厌僵立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穹濯不愿再理他,红着眼咬牙再次飞了出去,一尾荡出,又击飞了几个混血。
他已经彻底发了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死,只想为母亲报仇,谢厌想阻止,可神启从来不是由他做主。
不听话的棋子,从来只有被神启淘汰的下场。
穹濯被打落了下来,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蜷曲着躺在了地上。
谢厌按住黑蛟颈侧的伤口,神色一片空白。
黑蛟艰难地抬起了头,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为什么……要骗我?”
谢厌张了张嘴,终是道:“对不起……”
他其实,是一个伪善而自私的人,他想要穹濯留下,陪他一起熬过那漫长的痛苦时光。
“对不起……”他哽涩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黑蛟急促喘息了几下,恨恨地看着他,可听着谢厌一遍遍地道歉,他竟逐渐地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