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落座，从沈峪出现那一刻起，林巽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轮椅上的沈峪，明明几个月不见，居然已经消瘦到一种极限，哪怕祸事降临，依旧是从容加身。当那双深邃眼眸无意间放到自己身上时，如初见的悸动和心疼几乎令林巽窒息。
仅停顿了三秒，视线扫过一圈之后，沈峪又转向了法官。
林巽没来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哀怨，那么久从来不问有关他的消息，沈峪大概对他也是失望了吧。
秦毅没错过林巽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那眼巴巴的模样令秦毅如同打翻了陈酿。
无论是隐忍也好，隐瞒也罢，林巽，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自己，但唯独在乎了沈峪。那要是我动了你的底线呢？
手发狠的在实木的桌面划下了痕迹，沈峪于他秦毅来说，已成跗骨之蛆。
直到答辩开始，林巽才知道沈峪没有请王律师来。
中场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林巽看到曲海最后一个摸进旁听席。
法庭上寸步不让的徐则，以及助涨气焰的秦毅，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原告席上徐则的目光却在看到曲海的那一瞬间就柔和了。
林巽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徐则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了爱情，他也想早点出来，而秦毅，刚好跟他同仇敌忾。
面对秦毅的指证，沈峪说不上来一句反驳的话。
这场审判，是林巽看得最煎熬的，绞紧了十指，绷紧了神经。
只是不知道在最后时刻，沈峪为什么又面向了自己，像在看自己又像在看一个影子。
他的嗓音柔和:
“我认罪。”
林巽讶然，这一声落下，如同死刑，受到审判的却是自己。
“不……”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明心之所想，为什么出声时反而嘶哑了？
热闹起来的法庭当然听不到林巽的声音。因为内疚，不敢说，不能说，无从说，所以憋红了眼，内心声嘶力竭，到了唇边只剩一张口的唇语。
全场人那么多，唯有他，拿什么立场来拥护沈峪？
法官宣判二审时间在三天后，三天后如何沈峪再拿不出证据，那就一锤定音了，徐则减刑沈峪加刑。
沈峪和徐则被法警带离，底下的人就该陆陆续续散场了，林巽四处找寻，发现曲海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
看林巽四处找人，胥江还想找他质问，何匀原本拦着胥江，最后也不再劝，谁都知道这场官司对沈峪不利。
拉住四处张望的林巽，胥江不说都难以泄恨:“怎么样，现在你高兴了吧？”
到底也曾一起出生入死过，胥江此刻犀利的话如同耳光，火辣辣的打在林巽脸上。林巽想同他解释:“我没那么想……”
“那你干什么来了！”既不打算拿出芯片，又不阻止秦毅诬陷，在胥江看来就是来示膈应人的！“林巽，你看似温良，实际最是薄情！明知道沈峪对你念念不忘，还到他眼前来晃！”
胥江说到最后恨不得打林巽一拳，拳头举到林巽脸庞，又硬是恨恨收了回去。
不知道林巽为什么不愿拿出芯片，何匀以为他还怨沈峪，只劝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别浪费大好时光，尽跟一个人周旋了。”
林巽看向沈峪离开的方向，而秦毅也在看他。
……
回医院的路上沈峪就忍不住痛吟了，刚才法庭上实在痛得他头脑发昏，但好歹咬牙挺过去了。
车上，胥江焦急的问法警医生准备好药没？沈峪的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痛得厉害。”眼前是模糊的，沈峪伸出手去拉胥江。
胥江任他握了手，两人间的兄弟情深令车上的法警都为之动容:“他本来就是病人，完全可以拒绝出庭的。”
这个道理胥江也懂，但就是不知道沈峪怎么想的。无奈的看着沈峪，埋怨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没力气答话，脑中联想到徐则今天在场上的表现，看来他和秦毅早就商量好了。
“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沈峪突然说。“徐则想要出去，就让他出去吧。他也是受人利用。”
“可是也不能便宜了他呀！”胥江可没忘记徐则当年怎么陷害沈峪的，“你白白坐了几年牢还不够么？”
沈峪摇头，“在南狱，他受的教训也够了。”
“沈峪，你怕是病傻了。”
“秦毅想击垮我，”沈峪迷迷糊糊睁不开眼，鼻音带了困意，“可实际坐牢与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要说病糊涂了还真有一点，”沈峪开始自言自语:“刚才我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我竟然觉得他很像林巽……”
刚才法庭上，不真真切切就是林巽么？胥江还以为他看到的，但为什么一副不确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