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大哥宽慰说:“还好还好, 我还以为是什么活了呢,就是土掉下来了!三弟, 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阴风从门缝中涌进来,燃烧得旺盛的火苗越来越暗,像是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笼罩在其上面,让火焰无法与空气解除而燃烧。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 照着每个人的脸颊, 凸显出阴郁的氛围感。
江策朗发现“三弟”脸色十分难看, 像是涂抹了一层灰色的水泥,他问道:“怎么回事,有什么说头呢?”
“蝉鸣声响,不可睁眼,不可睁眼。你们都忘记了吗,说如果在蝉娘庙里发现石像有动静, 不要看石像!因为娘娘要成仙了,要蜕变成仙了!”在他说话的时候, 一层层灰土从石像剥落, 整个窄小的屋内瞬时疼着干燥的黄土。
乌烟瘴气。
石像裂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能睁眼?不能看它, 那我们怎么办?”宋锦尖叫起来,越不让她看她就越想看,眼睛忍不住的往石像上瞟着。
“快走!”吴青沉声说。
“不行!听我的,闭上眼睛,我们一个搭着一个人的肩膀走出去,走出去一百步就可以!你们都忘了吗!”三弟大喊着,这让其他几个人也回过神来,拼命点头附和,这村子里流传着这样的传闻。
小庙晃动。
——噗。
三组火焰又突然灭了。
“闭眼!”吴青大吼一声,一步跨到门口,而三弟已经抢先一步钻了出去。三弟已然成为了这组人的主心骨,他声音浑厚充满力气,让人不得不信服。
他站在第一个,背后是吴青,吴青后面是两名工人。然后是孟澜、江策朗、宁栎、宋锦、李潮、蒋璐、钱汝斌,最后是一直被称呼“大哥”的工人。
众人不到三十秒就闭着眼睛拍成一顺,每个人都搭在前人的肩膀上。
江策朗捏了捏孟澜的肩膀,告诉她身后还是自己,让她不要害怕。孟澜用脸颊蹭了蹭他骨节分明的手背,像是只小猫,告诉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一众人搭着手走出小庙,身后传来瓦片落地的声音,真的如同沉睡在石像中的蝉娘活过来了。
队伍中工人问道:“三弟,怎么回事?刚才那声音是什么?”
三弟在队伍最前端解释:“我爹老走这段路,他跟我说的,这庙没什么,但就是蝉娘这神像是活的,夏天的时候会进行蜕皮,石像外面会掉层皮,露出里面的模样。里面还是一个蝉娘的石像,但是五官会更明显。我爹也遇到过一次,当时是一个老人告诉他千万别睁眼,不要和蝉娘石像对视。”
“如果对视呢?”钱汝斌的声音悠悠从后面传来。
“如果对视,你会被它抓走!不过蝉娘不是一个害人的邪物,我爹说可能是庙里温度太高,所以让它苏醒了,就像蝉一样。欸,你们点了那么多火,估计也是这个原因!”三弟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兄弟们都快点走,走出一百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潮湿的空气,孟澜身上粘了一层水汽。
她前面是个工人,按理说他们喝了白酒应该很热才对,但孟澜觉得前面的人身体冰凉而僵硬,像是行走的木头桩子。
不会眼前的人有问题吧?
她想到刚才工人们讲的故事,三狗子早死了,舅舅也早死了,那会不会这些工人也早就死了,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生前的动作。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眼,眼前的究竟是人是鬼,但所有人还在稳步迈向前方,仿佛没有人提出异议。
三哥和工人的声音都不见了。
只有蹭着地面走路的响动。
耳边响起知了的“吱吱”的颤声。
孟澜尽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但是当她呼出气的时候,却觉得一点都不顺畅,好像自己对面是一堵墙,隔绝了空气。
哪里会有墙?
“——呼”
“——呼”
与她同步的呼吸声微弱传来,近在咫尺。
孟澜双唇紧抿,她眉头皱起来,伴随着莫名的呼吸而微微抖动。她知道是什么东西挡住了气流——前面的工人。
如果她现在睁开眼睛的话,应该能看到前人的头扭转了180度,正在往她的脸上轻轻吹气。
两人的脸挨着很近,孟澜的睫毛似乎都可以轻轻扫动对方的脸。她的手依旧没有动,稳稳地落在肩膀上。
宁栎的声音突然传来:“大家小心一点,大家请务必小心一点!”
孟澜知道,宁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和她陷入了相同的境地所以小心提醒。
江策朗的境遇也没有比孟澜好多少,似乎有一双冰凉的手从他的衬衫衣领口中伸进来,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而刚才肩膀柔软的孟澜冰冷的如同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