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有些凉，许媛挑起眼尾，说完这句话，又缓缓沉入泡池，扑通水声扬起。
温热泉水驱散寒气，体温升腾，视线处王洲的腿越来越近，许媛抬起眼，王洲在泡池壁沿缓慢蹲下，低眸看她，黑眸倒映她面若桃花的容颜。
他抬手，轻而易举夺走她手里的酒杯，“喝醉了？”
“还清醒。”
“王洲，为什么来这儿？”她又问了一次。
“重要么？”
“......不重要。”
她将视线抽离，半阖眼看着泡池对面的沉静古朴的榕树，脑海里浮现两人在一起的种种，模糊到有些褪色的回忆，醉意上头，“王洲，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
“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
“不愿意说的事情，你就不说。你从不管我想不想知道。”许媛面色酡红，声音却异常冷静，“因为你觉得我不配知道。”
王洲将酒杯搁地上，手指微微发麻。
他闭眼。他很早就知道他做错了什么，那时她明明还留在他身边，他却感觉到她离他已经很远，破镜难重圆，他知道很多伤害是无形的，冷暴力，轻视，明明两人之间的很多问题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他却选择了最差劲的那一种，可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他的年轻自傲让他在爱情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今连跟她踏入同一片汤池也成了冒犯。
许媛看着他隐忍克制的神情，有些怔忪，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有些醉了，竟然翻这些旧账，她按了按太阳穴。
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水面，“晚上冷，你别站在上面吹风了，进来泡泡吧。”
“......”
“这儿是公共汤泉。”许媛笑了笑，“我还不至于霸道到要一个人独占。”
王洲解开缎面浴袍，缓缓沉入水底，热气从皮肤蔓延至血管，涌入大脑。
她穿着露肩挂脖泳衣，小巧的肩头在月光下显得莹润如玉。
王洲嗓音很低，“他呢？”
许媛在水中拨弄自己的手指，“他妈妈病了。”
月光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容，“他家的情况并不简单。”
许媛玩手指的动作停下，偏头看着他笑了笑，“你是在提醒我？”
“嗯。”
王洲眸色漆黑，直接点明，“林俊芬很难接受你。”
许媛笑意收敛，“我知道。”
从爽约的饭局，在医院的那一眼，许媛已经感受到林俊芬对自己的不喜。
热气蒸腾，王洲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缓声，“林俊芬或许给林初旭安排了未婚妻。”
许媛后背僵直，“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林是徐总客户，前段时间刚去过一趟林家。”
许媛哦了一声。然后又扯了扯唇角，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王洲反复跟她说林初旭跟她不合适的原因。许媛并不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王洲何其骄傲，他没必要欺骗她。
许媛心口隐隐钝痛，她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工作愈加繁忙，如今对待感情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已经很难有力气去为之大喜大悲、拼尽全力。
这就是他最近疏远她的原因么？
或许，她得找个时间跟初旭好好谈谈。
闭了闭眼，许媛按下心里的难受，决定聊点别的，比如工作。
“王洲。你明天几点退房？”
“大概十点。”
“我能坐你车回去么，车上想跟你聊聊去新疆收购海鲜养殖场的事情，有些事我还有点疑虑，完了我请你吃饭，正好感谢你上回的帮忙。”
王洲唇角勾了勾，“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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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旭最讨厌医院，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穿着白大褂的步履匆匆的医生和护士，愁云满面的病人家属，冰冷的金属椅，消毒水的味道占据他童年很长时间的记忆，以至于尽管已经离开这里很久，成年后再回到这个地方，他会应激般心悸和晕眩。
他最讨厌这个地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这个地方，看见躺在病床闭着眼，面容苍白虚弱的林俊芬，他的心情如同跌落谷底。
“我妈怎么样？”
“风湿病又犯了。”黎芳叹了口气，拍他肩膀，“这次挺严重，走不了路。又要管公司，又要跟你那些叔伯缠斗，心力交瘁，胃病也犯了。刚打完针睡着。”
林初旭嘴唇发白，黎芳拉他走出病房，叹了口气。
“还跟那女孩在一起呢？”
林初旭沉默不语，心中涌起无限羞愧，母亲已经为他操劳至此，他却跟许媛在外度假。
黎芳：“近两年地产家装行业震荡，大环境不好，你叔伯，狼子野心，内忧外患，联姻是最稳妥的选择，初旭，你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