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抬起头，不经意般地察觉到了窗外那双眼睛，正在键盘上敲着的手指蓦地一顿，又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埋低了脑袋，用电脑屏幕挡住了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当她再次小心地探出头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何凛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前方，目不斜视。
会议进行得不算顺利，从清晨朝阳初升开到了黄昏日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政府那前所未有的强硬压力，最终商定了复工时间就在下月初，也就是四天后。
白总那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晚宴的时候和周瑞祁多喝了几杯酒，宾主相谈甚欢，气氛甚是融洽。
顾潇拿了一个鸡腿汉堡和一杯果汁，独自去了餐厅外。
回过头看去，宴会厅里穿着各式各样华丽礼服的人们在优雅的背景音乐下欢聚一堂，全然不似白日里一度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尤其是周瑞祁那有意无意看向她的目光，和那一贯的标志性儒雅微笑，竟然也让她觉得浑身不适。
也不知这一派繁华和谐的表面之下，藏着怎样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暗肮脏。
吃完了汉堡，果汁还剩下大半杯，晚宴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顾潇寻了不远处的台阶坐下来，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今夜的天空很黑，像被泼了墨汁一样，没有月亮，偶见零星的几颗稀疏的星光，有些黯淡地点缀在天幕上。
紧张忙碌的大脑骤一放空，便想起了很多事。
曾经，在罗维穆的项目部营地，她和段云念也曾这样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仰望星空，那个时候两人还感叹，沙漠这鬼地方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但夜晚抬头便是缀满星光的苍穹，极少会被云层遮挡，只有低空飞行过的战斗机发出扫兴的灯光，或者是河那边很远的地方因爆炸而升腾的火光和浓烟。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顾潇一惊，忙起身向后看去，只见何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距离她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侧过身，仰头看着天空。
顾潇没有上前，只看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你不用跟着周瑞祁吗？”说着，又朝何凛的身后看去，没有人，她翘了翘嘴角，轻笑道：“怎么周大小姐也没有粘着你呀？”
何凛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顾潇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放下心来，“可能……三个月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国了，这是国内组那边给项目部的最后期限，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撤离。”
何凛的眼神微微动了动，没有转过头。
“嗯。”
声音依旧低沉而平淡，就一个嗯字，大概只是表示知道了敷衍地给个反应罢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潇本来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何凛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笑。
“我想……应该没有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
顾潇点了下头，笑起来，“嗯，我想也是。”
两人忽地没了话，却都没有看对方。
沉默了一阵后，何凛忽然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第六十三章 无尽之夜（1）
顾潇又抬头望了望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下，“嗯，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但是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毕竟你们的很多事都是机密。”
听到这话，何凛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让她向他开这个口。
“你说。”
“我被关在那座木楼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徐琳，是和其他几个女孩一起从广西云南那一带被骗过来的，最后她为了给我争取逃命的时间葬身火海，我答应过她要给她的家人带信，回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办，又没有联系方式，跟项目部说又怕把他们给卷进来，而且我三个月后才能回去她家人肯定很着急，暂时也找不到其他途径，你们有和国内联系的特殊渠道，所以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找你了……”
何凛想了想，说：“她们是什么时候被骗到这边来的？”
顾潇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徐琳似乎没有说过被骗过来的具体时间，那个时候她也被灌了卡痛水有些神志不清，絮絮叨叨地跟自己说了很多话，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却不多。
“徐琳说，她们是在找工作的时候被中介给骗了的，每年毕业生找工作的时间一般都是七月到十月，那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
何凛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