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项链她从不离身,现在能托给你,说明她真的很信任你……”段妈妈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顾潇。
那是一张翻拍的合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何凛,段云念,段家父母,还有一对穿着军装的夫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煦的笑意。
“我们两家是邻居,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老段受过伤退伍得早,我是文艺兵,干脆也跟着退了,后来,何凛的爸妈调去了军工,在他大二那年出国访问的时候遇到车祸去世了,当年他就休了学去参军,第三年被选进了维和部队去了非洲,云念毕了业也随着他去了那里,其实当时我们很不赞成女孩子这么奔波,但是云念的态度很坚决……”
“段师姐跟我说过,去非洲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任何人。”
闻言,段妈妈有些凄楚地笑了一下,“小顾,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阿姨,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云念临终……后悔过吗?”
顾潇神色稍黯,垂眸,“段师姐没有说过后悔,直到最后……也没有。”
“是吗,这孩子太倔了……”段妈妈的手指在项链上抚了又抚,为顾潇戴上,“我们也不知道何凛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既然是云念托付给你的,你要不忌讳的话就留着,也算……是个念想吧。”
顾潇握住段妈妈的手,嚅嗫着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节哀顺变,太过无力。
思绪回到当前,目光从项链上移开,夜阑,却毫无睡意。
鼠标刚点到关机上,电脑突然叮咚一声,是新邮件的提醒,顾潇只看了一眼标题,神色不由得一变,正要打开,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国外的号码。
顾潇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用英语和对方打招呼。
“早上好,艾瑞克,我才刚收到你的邮件。”
对方是个年轻男人,听到顾潇的声音笑了一声,“嗨,顾,好久没见,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没想到你效率这么高,一个月就查到这么多东西……”
“是你幸运,我有个朋友的教授是研究东南亚问题的专家,这几天正好来洛杉矶访问,我给他看了你发给我的东西,他研究以后说那个纹身最初应该是来自缅甸北部和泰国交界的某个少数民族部落,但是现在那边已经是南亚最大割据武装控制的地盘了,你遇到的那支雇佣军叫做‘鱼鹰’,名义上是雇佣军,实际上是受控于更大的恐怖集团,详细的情况全都在发给你的资料里面了。”
顾潇把手机开成免提,一边听着艾瑞克的话,一边滚动鼠标看着资料。
“他们用的武器不是寻常的割据武装有能力提供的,肯定有稳定的军火供应来源,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恐怖组织能办到的。”
“顾,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很复杂,就算被你查了个水落石出,你又能做什么呢?你朋友的事我也十分遗憾,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对啊,我能做什么……也只有这样了。”
顾潇想起回国之前李工对她说的话,凄然一笑,同时一阵无力的酸楚涌上心头。
在强大的黑暗面前,她连一点微不足道的星光都不如,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节哀顺变”,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做不到。
挂了电话,顾潇走到阳台上,那里放着一张宽大的藤条塌,她拿了一张羊毛毯裹紧自己的身子,双腿蜷缩上去,抬头,窗户外,繁华的都市夜色迷人,五光十色的炫目霓虹,在夜空中映出环环灯晕。
寒冷的夜风吹拂着脸颊,天空上,那颗指引她回家的星依然静静地亮着,放空般地望着,蓦地想起了那个在沙漠里疲于奔命的晚上。
也不知道何凛怎么样了,两个月时间,他们应该换防了两三个地方了,最坏的情况,只怕会真的如段妈妈所说,不知道何凛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国际新闻里几乎天天都在不厌其烦地报道,S 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就在顾潇回国这三个月间,叛军已经火速攻占了南部尼罗河上游的数座重要城市,不同于北部的大面积沙漠,那里是雨林地带,无论从自然环境还是气候和资源方面都远远优越于北部,因为成为了各方争夺的焦点,想来,即便南方最终没有独立,也远远没有和平可言。
不知是怎么了,顾潇想起何凛的时候总是有些惆怅的感觉,好似此刻这般仰望星空,眼里能清晰地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伸出手去却是永远都遥不可及的距离。
指尖很冷,指尖的那颗星,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