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守军们猛地整合到了一起,齐齐冲着一个方向而去,神凫也顾不得换新甲了,随手抓过一匹马,嘶吼道:“北鄂进犯,列阵应战!”
猝不及防。
芙蕖回望着那火光冲天的地方,距离他们驻扎的营地,至少在十里开外。芙蕖不了解北境的布防,远远的,她看到谢慈也站了出来,和她一样,遥遥望着烽火台。
神凫先行一步,带走了一批人。
其后,荆韬也出了帐,他要稳坐中军,不得轻易出动。
但是前方很快传回了消息,传信回来的斥候身中数箭,进营便跌下了马:“大将军,是沧水塞受到进犯。”
荆韬急问:“敌军多少?”
斥候道:“骑兵一万。”
这回可不算是小股进犯了。
荆韬道:“沧水塞常驻有五千骑守关,神凫带了一千精兵支援,一时半刻破不了,但此战起得诡异,北鄂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他一抬头,正对上谢慈的目光,荆韬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道:“我猜他们的目的藏得更深,北境大营主力暂不动。”
第25章
谢慈前脚刚到北境大营,北鄂的游骑后脚便来犯。
驻守北境的人各个机警,脑子一转,便由不得自己不怀疑。
今晚是歇不成了。
谢慈再次被请到了中帐里,陪着荆韬一起研究沙盘。
北境的沙盘于谢慈而言,并不陌生。
他的父亲谢尚在书房密室中一直藏有这么一盘。
谢慈自迈入仕途之后,便离开了扬州那座院子,住进了燕京城的肃安侯府里,他的父亲不再避着他,谢府所有的秘密开始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揭开。
燕京是牢笼。
北境才是谢尚的家。
谢尚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的家。
谢太妃是他的亲女儿。
原配夫人是他的一生挚爱。
谢慈杵在生父的身边,像个人旁观棋局的外人。
可是,谢尚纵使恼他、嫌他,也不得不将自己未完的计划托付于他。
谁叫谢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呢。
谢慈用手撑在沙盘的边上。
荆韬和他聊了句闲话:“我晓得小侯爷是以文入仕,不知军事上你通晓几分?”
谢慈答:“一窍不通。”
荆韬叹了口,摇了摇头。
谢慈不知他叹的那口气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深究。
荆韬对照着地图,在沙盘上比划:“沧水塞往北二十里,是当年我们直面北鄂的战场,但是我们有很多年没正经开战了,北鄂人擅骑,能跑,他们也算是摸清了自己的优势,惯会搞夜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到处咬,我为了应对他们野狗似的打法,这些年将兵力做了拆减,分散守在各处。如此有一个好处,是免受骚扰时的措手不及,但坏处也有,就是兵力整合费点力气。”
谢慈静静地听他说完,道:“大将军别白费那力气对牛弹琴了,想一想他们到底目的为何。”
荆韬盯着他看了半天:“也罢……”他道:“北鄂日子也不好过,前些日子小侯爷送来的黄金万两,想必足够他们亡命一回。”
谢慈抬眼问:“钱放哪了?”
荆韬一指脚下。
难怪他死守中军,不肯再拨出更多的兵力。
荆韬一声令下,军营里的灯灭了一半,巡逻的守卫也悄悄撤走了半数。
军营里显得空荡荡。
薄弱之处极其明显。
但北鄂人也不是傻的。
军报一封一封地送进来,前方都快焦灼着烧起来了,此地仍旧半点动静也没有。
夜已过半。
谢慈熬得有些困倦,在蒲团上倚下了,意有所指道:“看来,营里有他们忌惮的人啊。”
荆韬不离开。
北鄂人不敢冒进。
当前情势下。
要么等天亮,北鄂人自知计划失败,主动撤退,放弃进攻。
要么荆韬冒一把险。
北鄂人兴师动众搞这么一次,想全身而退是在做梦。
依着荆韬的性子,一定要他们留下点什么才罢休。
半个时辰后。
前线传回沧水塞不敌暂退的战报。
荆韬亲自整军,带了人前去支援。
谢慈远远的望着帐中的沙盘,轻嗤了一声,从荆韬的案前顺了一壶糙酒,钻出了营帐。
外面显得真安静。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巡逻兵经过。
不远处,谢慈往高了看,芙蕖单薄的背影正立于夜色中,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几乎快要站成一座石雕了。
谢慈拎着酒坛走过去,才发现,芙蕖其实并不是在看什么东西,她的双眼紧闭,夜风撩动着她的衣服和头发,她人仿佛睡着了一样。
谢慈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忽然开口问道:“我的脚步声与别人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