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看一眼棺材中的森森白骨,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尽力撇开目光不去看。
谢慈随后跟进来,一脚把那白骨踹到了脚底,那兄弟的脊椎骨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叠了起来。
芙蕖强迫自己咽下喉口的不适,但很快,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凤髓发作的感觉漫了上来,先是密密麻麻的酥麻和疼痛,从四肢百骸从骨头缝里钻去,继而是五脏六腑中如火灼烧般的折磨,人脚下仿佛踩空了飘在云端,而后又在某一个瞬间,猝然坠入了冰窟,伴随着浑身经脉的拘谨痉挛抽搐……
反复的冰火两重天折磨得她神志全无。
芙蕖难以想象谢慈是如何在凤髓发作时仍旧保持一线清明的,反正她做不到。
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是额上落下的温柔触感,谢慈的一只手一直抚在她的后心上,始终不曾放手。
谢慈手贴着她单薄的后背,感觉像是在捏着一块易碎的玉石。
曾经那般坚定的要与他共赴这场劫难,还以为一双肩膀很能扛呢。
谢慈听到有人进来了,在距离他们藏进棺材的半个时辰之后。
不止是一个人,他们在地上翻弄尸体。
是在找他们。
芙蕖昏迷中唇角无意识的泄出□□。
谢慈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他们来了又走,片刻之后,又来了。
执着的很。
石棺开过一次,密封远不如刚开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太久。
凤髓的异香是压不住的,再拖一时片刻,便彻底藏不住了。
谢慈的袍袖中落出匕首,在衣襟上双面擦了干净,刀刃对准掌心,在方才已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上,缓缓握住,再抽出。
粘稠的血液奔涌而出,紧随而来的,是凤髓那独特蛊惑的味道盈满了整个空间。
很快,那味道便压过了所有的血腥,腐臭,还有残余的硝烟气息。
也引来了外面正在锲而不舍搜查的人。
谢慈不急不忙的将手指伸进了芙蕖的袖中,果然,还有几张叶子牌,他用手指夹出来,下一刻,沉重的棺盖被向后面移开。
外面的光泄了进来。
谢慈与芙蕖互相拥着,紧闭双眼。
守在棺材外的人见里面动静全无,才渐渐放下了警惕,靠上前观察。
谢慈眼睛蓦地张开。
纸牌带起一道狭窄锐利的风。
“啊——”
惨烈的尖叫声中,谢慈的匕首架在来人的颈上,也终于看清了背后人的庐山真面目。
——“静慧住持?”
第102章
谢慈方才出手的纸牌划破的是静慧住持的双眼,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下,瞎是一定瞎了。
不过这实在出乎谢慈的意料。
竟然是静慧。
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对方是身手稀疏平常的普通人,否则没必要余外借助花里胡哨的手段,而自己一直躲在阴沟里不敢露面。
谢慈勉力维持着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他下手越发的狠辣,不敢留情面。
他只惊讶了一瞬,却没有耽误手下的动作,单手制住静慧的肩膀,刀锋一拉一挑,彻底废了他四肢筋脉。谢慈再一松手,她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像翻了壳的乌龟,再也爬不起来了。
静慧身边带了只两个人,一个是他那位年纪稍大的师妹,一个是那位最年轻的女尼,阅袈。
老尼姑溜得快,谢慈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她掉头就跑,可第三步刚一迈出去,谢慈的匕首脱手,追着刺进了她的后心。
但偏了半寸,还不至于死。
在这种情况下,留个伤员牵制她比彻底根除更有用。
阅袈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一面照看着地上痛苦打滚的静慧,一面惦记着刚刚倒地的师叔。
谢慈盯着年轻无措的女尼,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阅袈摇头:“没……没有了。”
谢慈抬手一刀,劈在她的后颈上,阅袈一声不吭倒了下去。
谢慈闭上眼,咽下喉口的血腥,背靠着棺椁滑坐了下来,对静慧道:“如果两时辰后,你还没死,那么恭喜你,得救了。”
静慧眼瞎了,手脚的筋脉断了,但是她耳朵是好用的,脑子也是清醒的。
谢慈的话等于是在告诉她,两个时辰内是她唯一可以自救的机会。
静慧猜测其中可能有陷阱,但以她如今的处境,难以再冷静的思虑更多了。
她趴在地上,似乎感觉到了周围陷入寂静,眼睛看不清东西,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并未遭到阻拦。
于是她大胆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竹哨,长长短短地吹出了尖锐的曲调。
谢慈就靠坐在旁边,安静的盯着她,眼睛里如同盛了一池深水,盯久了令人觉得遍体生凉。
他正与自己身体里的老对手拉扯对峙,凤髓的发作可以让他痛苦,但无法消磨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