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嗅了几下,心猿意马的同时,还在缜密牵挂近在咫尺的一场变动,道:“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立冬那日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谢慈见缠不过去,只好回答:“我不打算在寺里动手。”
芙蕖心思清明了一下,疑惑之后,立刻明白:“你是顾忌佛祖?还是顾忌你娘?”
谢慈:“空禅寺里没有我娘,你应该称呼她断尘大师。”
芙蕖不置可否,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坐起身来,说:“但是在寺外动手,不是稳妥的选择。”
崔家的势力不可小觑。
如今他们谁都没得到消息,那边是怎样的清醒还是未知。
空禅寺里占了地势的方便,也占了行动的先机,他们在此地早早准备好,等崔少东家的人来了,诱他们进入到寺中,便是胜算极大的瓮中捉鳖。
芙蕖不理解:“空禅寺见血不是第一回 了,现在才开始忌讳,有何用?”
谢慈见她坐起来,被子只搭到腰间,半边单薄的臂膀都露在外面,于是拉了一把,将人塞回被子里,道:“先别闹,让我再想想。”
芙蕖道:“我记得当年是你亲口对我说,人不能有顾忌,一旦身后有了牵绊,气先弱了一半,什么事都做不成。”
谢慈缓缓按着自己的眉心,说:“是我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芙蕖说:“那年你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呢,经常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谢慈不大想提,闭上眼睛,放平稳了呼吸。
他装起蒜来,芙蕖也辨不清他是真睡还是装睡。
只好悻悻的裹好被子躺下。
接下来几日,谢慈一改往日的闲散,忙的不见人影。
芙蕖知道他就在后院井下。
工匠们呈上来的第一批□□,谢慈先让芙蕖摸过了,足可以假乱真。
同时,徽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崔少东家从家里动身了。
带着不少仆从。
谢慈闷在屋子里,面前一排十几个锦盒,都装满了簇新的铜币,他说:“既然他动了,我们也该动了,将这笔前送往燕京,别往市井百姓手里散,拿到赌场里去,办事低调些,别汪汪。”
谢慈的属下站在屋子里,各个都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走路都悄无声息。谢慈的命令说出去,他们办事的人也分配的井井有条,上前端着盒子就走。
芙蕖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说:“赌场里?”
谢慈:“崔字号要完蛋了。”
芙蕖一时没能想明白他的意思。
谢慈盯着她把玩铜钱的手,说:“咱们燕京城那么多权贵将钱存在他们崔字号的地下银庄里,可谓是托付身家的信任啊……可崔字号却私铸□□,将事情传开,□□已经流通于市间,他们谁能保证自己存在崔字号银庄里的钱还是安全的呢?”
崔掌柜铸币的目的尚未摸清,但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怎么以为。
谢慈说他目的不纯,他就是目的不纯。
谢慈在见到那些□□的第一眼,便说了一句——这是把杀人诛心的刀。
原来是这个意思。
芙蕖思量了片刻,一抬眼:“燕京城中唯有天平赌坊可助你做大此事。”
可是太平赌坊的老板娘与他有梁子在。
谢慈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她与我有梁子,我可以不露面,办事要迂回,动动你的脑子。”
芙蕖躲开第二下敲,手里一空,铜钱被他拿走了。
他吩咐道:“去洗手,我在钱上涂了东西。”
芙蕖差点端不住自己的手:“是什么东西?”
正说话间,谢慈的属下敲开门,端了清水奉到芙蕖的面前。
谢慈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粉,洒进水里,示意芙蕖将手放进去。
芙蕖不明所以,但听话。
她将双手浸在水中,在谢慈的示意下,翻开手心朝上,惊见自己掌心竟在水下显出了蓝荧荧的一团。
谢慈道:“□□不能真正流进市间,否则我就成罪人了,等我布完局,铜板要一个不落的追回来,铜钱上涂的药粉是特制的,能在人的皮肤上停留半个多月,皂角和胰子都不能洗掉,除非用这加了解药的水。”
芙蕖听着就皱起了眉。
铜板散进了赌场,进了那些赌徒的兜里,简直是如泥牛入海,想一个部落的追回,哪里是容易的事?
芙蕖不赞同道:“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谢慈不以为然:“我喜欢麻烦。”
第95章
扬州的冬天会下雪,但是很迟。
可今年立冬的早晨,芙蕖推开窗,却见院子里的地砖上铺了一层薄白的霜雪。
漫天的雪沫搅和在风中乱吹乱打。
芙蕖拢了身上的棉衣,感到了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