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血肉骨骼。
鲜血溅了皇上一脸。
血色迷蒙的眼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定格在谢慈最后那因为剧痛而发狠的神情。耳边是船上的姐儿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陈宝愈就在这一片杂乱中出言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们谢大人治伤,传出去怕人要说我们银花照夜楼不能容人了。”
随即有人上来揭开了皇上,一只有力的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到船边,狠狠一脚踢进了水里。
刺骨的河水灌进了口鼻,黄沙奋力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
守在岸上的明镜司众人,见此动静急忙派人上前查看情况。可一但他们献身于明处,便会遭到画舫上的冷箭攻击。
无奈,纪嵘只对吩咐所有人下水。
皇上在溺死之前被捞上了岸,手中牢牢攥着他那把胡刀。
纪嵘蹲下身查看皇上的情况。
皇上吐出几口河水,哑着嗓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纪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要救的人是谢慈。
纪嵘等人从水中脱身之后,便已经看到那画舫上的灯都熄了。纪嵘亲自带人登上了船,重新点燃了灯,才发现满船都是横七竖八昏迷的姐儿,其余人等都不见了踪影。
徒留船板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芙蕖做了一个非常冗长的梦,她从梦中醒来,经历了一场大汗淋漓的痛楚,心境却从未有过的清明。
凤髓母蛊的血果然是最好的药引,支撑着她一步一步的尝试着,最终无限趋近于最正确的结果。
她成功了。
吉照和竹安静静的守在房间里。
芙蕖将头发拢在了肩前:“他来过了,是吗?他人现在哪里?”
芙蕖想见他。
吉照据实回答:“他出府了。”
芙蕖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他回来。”她哼着小调,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打算去后院温池中洗掉一身的粘腻。
凤髓的发作令她从里到外被汗洗了无数次。
她休息了很久才重新找回活动自如的双腿,刚一下地,耳朵便是一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棠荷苑闯进外人了。
来者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芙蕖屋子的房门,进来就对吉照和竹安命令道:“立刻收拾东西,带上你们家姑娘跟我走。”
芙蕖从纱橱后绕出来:“驸马爷?”
栾深此时的神情很不对劲,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儒雅风范,他整个人变得很急切,似乎在赶时间做一件什么事。
芙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驸马爷,发生什么事了?”
栾深说:“时局有变,谢慈暂不能回府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饰,递到芙蕖的手中:“信物在此,他说你看了这个会明白。”
芙蕖摸着银饰上的花纹,是谢慈刀上镶嵌的银莲花,歪了一个角,应当是仓促间撬下来的。
芙蕖点了点头,说:“好,我跟你走。”
她收拾东西的速度就像是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她活到现在,已经习惯了颠簸流离的生活,随手都有可能接到新的任务,随时都要做好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瞄准新的目标。
栾深将人带回了公主府,按贵客的身份安置。
芙蕖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栾深回府连口茶都没来及的喝,便披着夜色又出去了。
芙蕖双手捧着那枚银莲花,用手将它的四角抚平,对吉照和竹安吩咐:“你们去打听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去,我身边不用留人。”
打发走了两人。
芙蕖靠在阁楼上枯坐到天亮,吉照和竹安带回了今晨朝堂上传出来的消息。
一张通缉令。
四海缉拿叛臣谢慈。
谢慈伙同银花照夜楼,调走京畿守卫,刺杀皇上未果,叛出燕京。
皇上依旧言明——活捉。
第70章
芙蕖亲眼见到了朝廷张布的海捕文书。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以纱遮面的打扮引起了明镜司的注意,他们藏在深巷中的一双双眼,不约而同的盯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芙蕖让自己身染“凤髓”的第三天。
她一直格外关注自己身体里的变化,终于感受到了传说中五内俱焚的折磨。
昨天夜里,她被吉照起夜的声音吵醒,半梦半醒中,手中飞出去的纸牌头一次下了狠手。
她的拈叶飞花不逊色于任何江湖高手。
吉照躲得再快,仍然被划伤了面颊。
芙蕖起身披着外衣,倚在门口看到了自己的杰作,捏着自己的手腕,想起了年幼时,谢慈曾几次毫无预兆的暴怒癫狂。
凤髓真的会左右人的心智。
短短三日的时间里,芙蕖任由自己被困在不知名的焦虑中,窗上偶尔停歇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她冷眼瞧着不动声色,却控制不住心里在想着如何将它们捏死在手心里,体味着那种血肉横飞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