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没想到一个斯斯文文刚才还乖乖在纸上演算的小姑娘,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
纵使平时总是被欺负的份儿,可他作为一个男孩子,总不能在一个小女生面前露了怯。
于是他作出生平最凶的一个表情吓唬她,嘴硬道:“你是没看见他们的伤,比我严重多了,跟我打架,我是不会叫他们占便宜的。”
赵明熙撇撇嘴,看着赵午阳推门进来。
同事给赵午阳打小报告:“你这女儿说话挺凶呀,说话跟小大人似的。”
赵午阳摆摆手:“是不像寻常女孩子家,粗鲁得很,回头我好好教育她。”
牧也凑过去看赵明熙的练习册,是五年级的数学题,他静静地看了那道题两分钟,然后开口:“这题很简单,兔子有12只,鸡有5只。”
赵明熙眼睛突然瞪得好大:“你不用笔就能算出来答案?”
“我是初中生。”牧也淡淡道,虽然他这个初中生也没正经听过几堂数学课。
小时候的赵明熙古灵精怪的,活泼好动。
而成年后的赵明熙,却完全变了一种性格。
牧也觉得陌生。
可是他比谁都更清楚,这种陌生是他亲手造就的。
“你到了很久了吗?”赵明熙问牧也,面无表情。
“刚到一会儿,你看看点些什么菜?”牧也起身去叫服务生,举手投足之间再无当年那种混混气息。
赵明熙道:“跟你一样吧,我不挑。”
两个人都坐下来,西餐厅才刚开门不久,没几个人,四周静悄悄的。
牧也试探地开口问她:“赵叔叔说你去年换了新的工作,收入还可观吗?”
“当然,”赵明熙毫不避讳地看向牧也,说:“自力更生是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感情的事情我也不强求。”
赵明熙言辞凿凿,表明了自己对今天这顿饭的态度。
她不知道是来相亲,还以为真的有个学妹要咨询她沪城就业的问题。
赵明熙隐约听几个亲戚聊天时提过,那件事情以后,牧也常来家里给赵午阳和白枫送东西。
有时候是两箱牛奶,有时候是保健品。
赵午阳知道当年那件的发生不是牧也的本意,也常劝他放下。
当事人都已经放下了,怎么就他心里还老是过不去。
赵明熙看着牧也,道:“当年的事情,我不追究了,我知道那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不必一直觉得自己有所亏欠。”
牧也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动了动嘴唇又没有发出声音。
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对于赵明熙来说是一场噩梦,对于牧也来说也是如此。
其实对于赵明熙,牧也也不是打小就动了歪心思。
青春期少女叛逆的时候,牧也老是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去找她玩。
她们家很好找,每回他在院子外边吹口哨,赵明熙就撒欢一般地跑出来,他们去网吧打游戏,去游戏厅抓娃娃,最肆意的时候,他们还一同去郊区摘过野果子。
牧也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里也总是受人欺负,初中毕业以后就不再读书了。
后来找了家修车行做学徒,意外认识了兰市老街上的扛把子,突然就从人人喊打的小混混变成了有靠山的大哥,翻身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赵明熙常常问他:“以前被打习惯了,现在咸鱼翻身,是不是要先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痛扁一顿?”
牧也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赵明熙之所以能和牧也成为朋友,也是因为他性格温和,虽然总是游走于打架斗殴的边缘,但是他从不主动惹事。
偶尔还能帮她做些作业,赵明熙就像是平白多了一个小跟班,哪能不欢喜呢?
再大一点,初中的后半段,赵明熙和牧也的关系最为要好。那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把赵明熙送到私立学校去念书。
平时都住校,封闭式的管理让赵明熙郁闷极了。
牧也就总是带着小跟班去学校里找她,偷偷翻院墙进去,给赵明熙往寝室里送零食,送杂志。
室友都羡慕她,误以为牧也是赵明熙的哥哥,每次都要她来解释:“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有他护着,你们遇事都不用害怕,我喊他来替你们撑腰。”
室友又起哄:“那是你男朋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