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和苏哲尧说话的语气也仿佛刚才那一句骂他卑鄙的话只是幻听,他大概是突然间发现来硬的不行,改用软的方式,他说:“你们怎么忍心的,她都愿意和你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不惜把我往天边上送,你们怎么就忍心拿她的痛处来要挟我?”
苏哲尧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于心也有不忍。
但该死的是,这最后的退路,是赵明熙自己提出来的。
在此之前,苏哲尧,不,不仅仅是苏哲尧,大概所有的人都看的出来,赵明熙的那一点爱在路易林奋不顾身的奔赴面前显然不值一提,仔细回忆起来好像没有见过她为路易林做过什么。
记忆中,赵明熙带着金愿就是突然闯入他们这个世界的,起初以为她们都是一样的有利可图、一样的趋炎附势,后来见路易林总是处处都带着她,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大好的亲事说不要就不要,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伤痛说出来让上赶着让凌家嫌弃,可她竟然也狠心在他生日当天提分手,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正宫头衔?
可她那样的身份,她凭什么敢要?
直到那一天“苏一”失火,她在一片混乱当中搀着路易林往外走,人挤人的街边,她奋力地呼喊,她像发了疯似的拿水管冲向那些漠视生命的看客,那一瞬间,苏哲尧好像才懂她对路易林的感情。
再后来,赵明熙主动跟路东文提出要送路易林去澳洲,一路策划到施行,苏哲尧其中有无数个理由证明这个办法不可靠,可事实就是计划顺利成功了,他这个傻弟弟果然是她被拿捏的死死的。
可他感动也就是感动在这儿。
这一刻,苏哲尧也相信了阿木那首歌里面唱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因为爱他,所以赵明熙选择放弃私自占有,如果他们相守注定要让路易林付出所有,那么她选择一个人走;如果她的离去可以让路易林重新拥有一切,那么她甘愿做那个食言的人。
苏哲尧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他也面临了同样的情况,他一定做不到放手,但是他的阿愿会。
他的阿愿一定会。
正走神着,没听清路易林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只突然感觉到飞机开始颠簸,听到语音广播提到遇到气流,他再侧身去看,就见路易林从脚边的地上拾起了赵明熙的那只大包。
路易林拉开拉链,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他冬天时最常系的黑色围巾,沪城的初夏是墨尔本的初冬,墨尔本虽然处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不会太冷,可赵明熙没有去过墨尔本,就总觉得只要是冬天都会很冷,她怕他又吹了冷风,所以即使这个包塞得这么满她还是硬要把这条围巾塞在里面。
路易林把围巾拿出来,给自己空落落的脖子系上,然后才去继续翻她包里其他的东西。
赵明熙给他带了他平时常用的那只耳机,带了一本全新的典藏版的《病隙碎笔》,虽然看上去很新但还是拆了封,路易林翻开来看,一眼就看到赵明熙夹在里面的那张书签,那不是别的,是很久很久以前路易林去宣城拜年时给赵明熙堂姐写的那张字条,原来她一直保管至今,甚至用透明胶带封了层所以才能字迹留存至今。
路易林眼中瞬间落下泪来,那种酸涩的揪心的难受,再也无法压抑。
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呀,我他妈留在沪城又不是活不了了,为什么非要证明你更爱我呢?”
“你不知道,其实我没了你才是真的活不了呢。”
为了爱她,路易林一直在和路东文较劲,他不是不愿意去墨尔本,他只是在和路东文谈条件,用路东文对他的心疼还赌那张结婚证书。可还没等他赢了这一局,他的熙熙公主就帮他提前认了输,原因是她对他的心疼占了上风,甚至赢过了他自己的亲生父亲。
原来,她竟然爱他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他要挟不了的路东文,竟然用戳她心窝子的东西来要挟他。
心怎么会不疼呢?
路易林手死死地扣着这本书,眼泪滴到黑色的字上面浸湿到粘住后面的一张,嘴唇翕动,自言自语:“以前感觉到生活无望的时候确实看看这本书有用,可是你如果在的话,我哪里还需要靠这些东西?”
赵明熙还在包里塞了许多许多东西,路易林一件一件翻出来,看向苏哲尧的眼里全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