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窗望雨,心情颇为复杂。
出门前奉朝英的神情不断在他脑海中回闪,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奉朝英对他更为妥协了。这是好事吗?应该不是吧。程青州内心的直觉让他心情跌宕起伏,无法安宁。
程青州思索许久,拿出手机,点开了奉朝英的微信头像,进入聊天界面,在输入栏写了一句话,问“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吃饭”,但写完之后,却迟迟没有按发送键。
发送?
程青州犹豫片刻,又删除,退出聊天界面。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程青州闭上眼睛,心绪如海潮一样起伏不定。
——对不起,奉朝英,如果我再继续像从前一样依附你而存在,我会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怨你。
——所以,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待在你身边。
·
莫君这段时间并不比程青州和龚丰源他们好过。大三马上就要结束,进入大四以后,他就要面临一个找工作的压力。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继续读研,还是选择考研。以他平时的成绩排名,实际上是可以保研的,只不过莫君到现在也没有想到,自己该选择哪一条路。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读研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从知识上,可以让他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索和研究;从工作上,可以帮助他走得更远。
但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再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无能”。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依然是一名学生。
莫君常常有一种挫败感,跟龚丰源、程青州和闫子君比起来,他太平庸无奇。当然,这不能怪他,不是他太平庸无奇,是他的室友们都太出众。可以说,在他们这一届,没有别的学生比闫子君他们三个更出众的学生了。
有时候莫君会想,如果自己之前被分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寝室,室友们不像闫子君他们那么厉害、耀眼,他可能也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患得患失是一种很糟糕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下,他经常自我否定,无法释怀。
回家的这段时间,正好是程青州被卷入戴景燃事情里的时期。他本来想赶回来,陪陪程青州。可是闫子君告诉他,让他自己在家好好休息,程青州这边没有事,不用专门回来一趟。
莫君思索了很久。在自己的家乡,他和很多曾经的同学见了面,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很多同学都已经在当地找到工作,开始考虑结婚买房的事情。见面之后,莫君感受最深的是他的同学们一个个都已经长成了成熟的模样,吸烟,发胖,说话带着社会人士才拥有的那种油气,同时,他们也开始对这个世界指手画脚,表达不满。种种情况让他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他已经习惯在学校里读书、谈论体育、娱乐、理想和远方的氛围,忽然从象牙塔来到烟火弄堂,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怀念敬英,怀念那段跟程青州、闫子君和龚丰源一起生活的日子。
不会有人像他们那样毫无目的性地去关心他,不会有人像他们那样关注他内心理想与现实的挣扎、精神的探索。
莫君忽然觉得,成长不是一件属于自己的事情。
成长是,当你从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经历会在你的两个阶段之间树立起一道藩篱,产生隔阂。于是,属于过去那个阶段的人无法再理解你,你也无法再回到他们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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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青州跟奉朝英吵了一架。”闫子君跟莫君说,“我感觉他们现在也没有完全和好,所以你自己等会儿说话注意点,别拿他们俩开玩笑。”
“喔。”莫君点头。
闫子君盘腿坐在地板上,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莫君,问:“你回家这些天,心情放松了点吗?”
三个人中,闫子君是唯一那个知道莫君内心的起伏的人。
莫君笑了笑,说:“就这样吧,但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我不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那种人,凤尾就凤尾吧,至少我见识过凤凰长什么样子了。”
闫子君惊讶地挑眉,“哟,莫胖子,这话说得有水平啊。”
莫君脸黑下来:“我已经不胖了。”
“在我面前,你好意思说你不胖?”闫子君问。
莫君看了一眼闫子君身上那件白色T恤,明明也不是宽松款,穿在闫子君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在腰腹处折了一下,吊出一个空荡荡的包。
真瘦。
妈的。
莫君不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丧失了回嘴的欲望。
这时,程青州到了。
一开门,程青州就飞扑进来,和莫君来了一个大拥抱,“莫哥哥,我好想你!”
莫君被程青州抱住,嘿嘿一笑,说:“最近被那么多人骂,瘦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