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兴奋地大笑声逐渐远去,所有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迅速向后退去,整个世界骤然变暗,突然间又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
他茫然偏过头,看着不知什麽时候出现的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
……他是谁?
他究竟是鸣海家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就已经被杀死的可怜虫,还是害的父母东躲西藏,最终双双亡于火海的宫野海里?
镜中的人是他又不是他,男孩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眼含恐惧地朝着镜子里看上一眼。
他总觉得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非人的怪物,在这样一个孤独的世界中,怪物与怪物同样被禁锢着,他们相互依存,也谁都无法杀死对方,最终只会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挣扎与不甘中疲惫睡去。
怪物不会死去,可痛苦却是可以切切实实感受到的。
男孩在这日复一日无尽的痛苦之中逐渐变得癫狂,神经质,他的行为开始不再受到他本人的控制。意志在深渊中不断跌落,下坠,他伸出手,看着一片漆黑的头顶。
满目绝望。
救救我。
无论谁都好。
他想。
他无数次地伸出手。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最后一次。
他闭上了眼睛,麻木充斥了他的心脏,男孩已经快要无法再感受到名为疼痛的东西了,就在他即将打算垂下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双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上来!
“hikaru?”
鸣海直人笑容温和地蹲下身,熟悉的气息围绕在男孩的身前。
“……怎麽了?是眼睛不舒服吗?”
他的身后站着沉默不语的伊势谷正清,外冷内热的男人额前有一道即使死亡也抹不去的疤痕,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看到男孩没有反应,伊势谷正清这才皱了皱眉,一把拉开鸣海直人,微微俯下身。
“睁开眼睛,海里。”
他冷淡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无奈,却动作细致地轻轻掀开男孩的眼皮做着基础的检查。
“……到底哪里不舒服?”
“大概是最近那个任务没有带上他,又在和伊势谷君你耍脾气吧。”鸣海直人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我们hikaru可不是小孩子了,对吗?嗯?”
伊势谷正清沉默了须臾,清了清嗓子妥协般地说: “嗯……前两天那个任务地点在外岛,你不是不会游泳麽?就没带你去。”
“不过你最近枪法进步了,等下一次出任务,我会带上你的。”
男孩感觉眼前一暗,一只宽大的手遮住了他的脸,径直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听见伊势谷正清艰难放缓了声音说:
“别再生气了。”
男孩感受着头顶温暖的触感,哽咽了一声,他在两个大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握住了伊势谷正清的手,透明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约定好了。伊势谷先生,你下一次,一定要带上我。”
“好了好了。”鸣海直人笑着走到两人身边,给男孩擦了擦泪, “怎麽还哭上了。”
“我和伊势谷君哪里都不会去的。”
“我们会在这里一直一直看着你,保护着你。”
“所以……”
鸣海直人用不容置疑地力度握住男孩的肩膀,强硬地将人调转了一个方向,他看了眼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的伊势谷正清,两人协力在男孩身后推了一把,随后,眼底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笑意。
“回去吧。”
“还有人在那边等待着你。”
*
“……意识正在恢复,身体各项指标数据也正在恢复正常的水平。心脏所遭受的这道创伤这几天也在缓慢地自愈……你们想问什麽,很抱歉,我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宫野志保合上门,表情冷淡。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活下去应该没问题。”
朗姆沉吟了片刻,偏头朝着角落里的库拉索使了一个眼色,待到库拉索开门退下去后,他才朝着雪莉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怪我不信任你,雪莉。”
他缓缓上前,在宫野志保平静的目光中,淡淡说道: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不论你用什麽办法,都要给我取出格兰威特身上全部的脑脊液。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他转过头,去而复返的库拉索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在了门口,她手里正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监视器,屏幕中,长发女人正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悄无声息。
宫野志保的瞳孔微缩。
这个人并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姐姐——宫野明美。
朗姆似乎很满意雪莉的反应,他示意库拉索带着东西退下,继续道: “当然,我并不希望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