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硬是凭着刻苦,还有勤学苦练,不耻下问的笨法子,在寒假来临的期末考试拼头彩了。她考了全班第二,直接把班主任给震慑住了。
二舅没有来找班主任,班主任迈着四方步,倒背着手,来到王红的座位边,手指在桌角指了下,说道:“王红,是老师怪罪你了,你这个学习好苗子,不能淹没在后排差生里。到第二排正中央,应该坐在好学生的位置上。”
全班同学响起热烈的掌声,王红终于坐在自己最想坐的位置上,也许这是拥有自信的第一步。
只是,快要交学费了,她们姐弟三个,爸爸那点微薄的工资,妈的家属工也只是杯水车薪,让她如何张得了口。
王长江每次领了工资,都会来一个地方,医院的马路斜对角,卫生局公共厕所。厕所旁边有一间老屋,本来是放清扫工具的,里面放着一张床,有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七十多岁了,陪伴他的只有一只老狗。
有人说,老人已经在这里居住半个多世纪了,一点扫厕所的工资,很难糊口。王长江们每月发了工资,都先到老人那里,给老人送去米、面、油,还有四季更替的衣服。
王长江用自行车驮着,拎着东西,敲开老人的门,说道:“大爷,我又来看你了,前一段时间,你咳嗽厉害,我给你买的药,你吃了好些了吗?”
“好了,好多了,王大夫,你都这样照顾我快三十年了,我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就你算是我的亲人。银翘,那时我们在中央戏剧学院,我们俩一起演戏,一起演《雷雨》,我演周萍,她演四凤,说好了的,我们毕业后,要回到家乡剧团,演一辈子戏。可是,她银翘,却违背了诺言,跟着演鲁大海的高翔飞美国去了,高翔爸爸是高干,银翘不想再回到家乡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人哪有不想高飞的道理?”
老人每次看到王长江来探望他,每一次都要思绪乱飞,讲他年轻时和恋人演戏的事情。
“大爷,这舞台上的戏好演,现实人生的戏不好演?是人都演不好没有剧本的戏。”王长江知道人活着,都有万般无奈,有时候,还是不可预测的命运在左右人生。
“我一个人来到家乡的剧团,别人让我演柳琴戏,我演不了,我只会演《雷雨》,我还要和我的四凤演《雷雨》。可是四凤却永远走了,从我的生活里彻底走掉了,我再也上不了舞台了,我的整个世界都空了。也许,这间小屋子,我的老狗就是我的宿命……”
“大爷,我要走了,家里事情还有一大摊子。”王长江转身要走了。
“王大夫,要不是你经常来陪我说说话,我可能早走了,我的家人已经五十多年都没见过了。”老人眼角里一颗浑浊的泪滴下来,老泪纵横,他倚着门框,抬起苍老的手,看着王长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中午饭桌上,王红给大家盛满了南瓜粥,妈妈端来了南瓜饼、辣炒南瓜片、南瓜炖粉条,还有南瓜馅大包子,一大桌子全是南瓜。王红看了下屋角那一大堆南瓜,周围的邻居,洗衣房的阿姨们,后排家属院,挨家挨户地都分了。
王红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南瓜宴,笑呵呵地说道:“妈妈,能吃上这种香甜甜的南瓜,这都是你的功劳,妈妈从来到这里,就拿出了老家见地就种的优点,进行开荒种地,在大坑里硬是开辟出良田来,我去挨家送南瓜去,邻居阿姨都夸你,我妈真棒,把日子都过成南瓜花,结出硕果。”
“我今天太笨,这几天有点丢三落四。今天下午,光想着给大家分送南瓜了,在老干部病房的水池边洗完手,把手表放台子上忘了。后来再去找没了,这是你爸送给我的。”王红忽然发现妈妈神情很颓丧,估计也是没忍住说了实情。
王红姐妹仨,都低着头吃饭,很沉默,不敢开口说话。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该交学费了。
“爸,老师说了,明天学费必须要全部交齐。”王成年纪最小,第一个发话了。
王红手指在抠着桌子角,不敢看爸的眼睛,王菲只管低着头猛喝粥。
王长江看了下姐妹俩,说道:“你俩也是快交学费了吧,只是爸这几天手头有点紧,发工资还有一周。一时拿不出来,容我出去想一想,你们快点吃吧,饭菜都凉了。”
王长江来到了院子里,看着大坑里的洗澡堂,烟囱里的烟,在空中盘旋着飞舞,职工们都端着洗脸盆,穿着塑料拖鞋,向澡堂走去。路上,停着三大辆卡车煤炭,市里燃气公司刚送来的。
王长江去总务科,找到了丁至诚,说道:“丁科长,我要卸煤,那三车煤,我全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