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自从上次在他家导了照片回来,就没再见过他。
方笑宜的照片都洗出来了,找他去还 U 盘。她特意选择中午去的,怕他下午在训练,可同学说他不在,去哪儿了也不知道。
明明没惹他,上次在他家的时候就怪怪的,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方笑宜一边走一边想,不由得脚下发狠,上台阶跺得梆梆响。
但方笑宜的这些杂念,马上就通通被清理干净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字:累。
十月份的松城,已经正式进入秋天了,秋高气爽,暑气散尽。可如此美好的季节如果用来军训,也是极尽扫兴。一上来,部队的教官就给这群娇生惯养的学生们来了个下马威,光是军姿就站了一上午。教官不停地在队伍中穿行,纠正体态,任何人有任何的小动作,一眼就会被发现,然后再单独拎出来加训十分钟……一上午练完,方笑宜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宿舍,把自己放平。
但不吃饭显然是不行的,在部队,一切都要服从集体的安排,只能听命令。
那家伙每天上午上课,下午训练备战,是怎么做到还能那么精力旺盛的……回宿舍午休的路上,方笑宜一边走,一边想。
站了一上午,脚底板生疼,腿也有些肿。方笑宜躺在床上捶打着小腿,想尽快消肿一些。果不其然,隔壁床传来了委屈巴巴的哭声。
方笑宜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郝安琪。
“明明是来上学的,凭什么受这份罪啊呜呜……学那些军姿方队的有个屁用啊,还把人累个半死……我都晒伤了呜呜呜……我想回家……”
郝安琪哪受过这个,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方笑宜没接茬。来之前班主任就说了,军训是每个人必须参加的,没有选择。那就不用想别的,只能熬着。
还好,一个星期,七天,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吧,她对自己说。
第二天,方笑宜也晒伤了。脖子后面红了一片,碰着疼,不碰也疼。
第三天,练正步。为了追求肌肉记忆,教官让每个人把腿停在空中一定的高度保持住。训练结束完,方笑宜上下楼梯,腿都是抖的。
第四天,上午练军姿,下午顶着大太阳,五公里拉练。教官在后面催促,谁也不许掉队。方笑宜连走带跑,总算熬到了终点。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没一会就开始干呕。可中午没吃什么,吐不出来东西,满嘴苦水,怕是胆汁都吐出来了。
方笑宜之前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逼自己坚持。可这一刻,她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好在因为下午进行了拉练,晚上没再安排别的训练,吃过晚饭,就让大家在宿舍练习整理内务,叠豆腐块的被子之类的。而且今晚还有一个重要安排——轮到方笑宜她们连队的女生洗澡。
每天训练都出一身的汗,但部队条件有限,只能轮流洗澡。为了这个,郝安琪都哭了两回了。好不容易今天轮到了,所有人都很雀跃,早早准备好了洗澡用品,放在脸盆里,在宿舍等着集合去洗澡堂。
“我今天要美美洗个热水澡,能洗多慢洗多慢,然后换上新睡衣,躺在床上睡一觉!”郝安琪把一头长发散开,拿梳子一点一点疏通着——每天又是出汗又是出油,再娇气的公主,此时头发也打结了。
方笑宜也早就盼着洗澡了,但和郝安琪不同,她想快点洗,早点出来。吐完之后她肚子一直不舒服,晚饭也没怎么吃。洗澡堂里的蒸汽一熏,她怕自己低血糖。
可进了洗澡堂才发现,压根容不得你选择快洗慢洗——水温很低,打在身上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只能瑟瑟缩缩,打仗似地简单冲洗一下,然后逃出浴室,赶紧裹上浴巾。
郝安琪的情绪,就在哆哆嗦嗦裹上浴巾的那一刻,崩溃了。
“好不容易洗个澡,还是凉水,还他妈拿人当个人吗?”
方笑宜快速穿好了,她上前拉住郝安琪,让她别说了,可郝安琪偏不。她也是吃定了女浴室里没有教官,把这几天的情绪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了,从住宿,到伙食,到训练安排,再到今天洗冷水澡,统统骂了个遍。
到后来方笑宜也不劝了,看郝安琪穿好了,就拉着她往外走。赶紧回宿舍,别在外面招惹是非。
可一出洗澡堂的门,俩人就傻眼了。
外面站着两位教官,脸上挂着冷笑,显然听到了郝安琪的大喊大叫,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郝安琪是吧?”一名教官操着一口不知什么地方的方言,“嘴皮子挺溜啊,现在咋不骂了?”
郝安琪哪还有胆子顶嘴,低着头,哆哆嗦嗦,一个字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