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他晚上只吃了几口饼干,今天这个体力劳动,不比训练轻松,放在平时,怎么也得是三碗饭。
“凯哥”,方笑宜靠在他身上,徐家奕上半身都不敢动,只能抻长了脖子,冲着前面叫人。
“有事儿啊家奕?”大凯在开车,只出声,没回头。
“你在我家吃的饭吗?小鹿姐是做了锅包肉?”
“对,锅包肉。还有啥来着……哦,冬瓜丸子汤和烧豆腐,都是你爸爱吃的,挺好吃。”
这话说的,咋就是他爸爱吃的,他不爱吃啊?!
徐家奕疯狂咽口水,“不说了凯哥,你开车吧。”
北方的秋天转瞬即逝,真的如同扫落叶一样,没来得及体会秋高气爽的舒适,就溜走了。
数九隆冬,和往年一样的冷。眼看要到春节。翟晓敏一家又在为了过年而忙碌。
方军平下楼倒一趟垃圾,只披了件呢大衣,不过几步路也冻得够呛,周身带着寒气,眼镜瞬间上了一层厚厚的霜。
“外面干冷干冷的”,方军平搓着手,“这要是在农村,就把炕烧得热热的,外面再冷,往上一躺,脊梁骨热腾腾的,全身上下都舒服。”
“可惜啊,今年过年不能回去,要不然还可以带孩子烤土豆放烟花的,多好玩。”
方家过年,大部分时候去翟晓敏家,隔几年也会回一次方军平的老家。每次回家,要转好几趟车,坐完火车坐大巴,坐完大巴坐黑出租,到了村口还得坐一段三轮车,还没等到家,人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了。
回去吃喝拉撒都不方便,翟晓敏和孩子们都不爱回去,但为了方军平,也都咬牙忍着,隔几年回去一次。
“去年不是刚回吗,没呆两天笑笑就拉肚子了,不能吃不能喝的,你忘了?”
翟晓敏从厨房出来,她知道方军平要说什么,趁早把话堵在他嘴巴里。
“你看你急什么,没说要回去,这不就是天冷,想起来火炕了吗。”方军平一看事态不好,赶紧解释。
翟晓敏懒得和他废话,又继续回厨房收拾去了。
方军平其实也没多想回家。离开家的年头多了,回农村老家,他也不免有些不习惯。他只是不愿意去翟晓敏家面对那些恼人的亲戚。
翟晓敏家兄弟姐妹三个,她是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大哥翟晓刚是长子,在家里说话分量自然足;妹妹翟晓茹是老幺,从小就受宠,脾气被惯得不像话,嫁给了袁长宏这个高干子弟,更是鼻孔朝天,看谁都不顺眼,这其中就包括方军平。
翟晓茹眼里,方军平就是个农村出来的运动员,没钱没长相没前途,浑身上下糙里糙气,一点都不体面。
袁长宏这几年官运不错,职位越来越高,翟晓茹过足了官太太的瘾,受尽了别人艳羡的目光。但在翟晓茹看来,飞扬跋扈的官太太,她不做。她要做的,是那种有涵养、有底蕴的成功女性形象。夏天她一水穿旗袍,三天两头往家里买诗歌集散文集,就连她的娘家,也要武装起来——方笑宜姥姥退休前在报社印刷厂,翟晓茹对外说妈妈在文化单位退下来的,在家享受生活;大哥翟晓刚在车间生产线,翟晓茹口中的大哥“是技术人员,性子闷,不爱说话”;翟晓敏倒是让她费了一番心思,“我姐自由惯了,平时就在家,心血来潮就才去股票大厅看看,要我说那大户室,在她身上也赚不来几个钱……”
即便她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好歹也是来自知书达理的家庭,不能让人轻易瞧不起。
可这家庭里有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事业不顺的姐夫,多少有点差强人意。
年三十一大早,方军平和翟晓敏带着两个孩子,提了大包小包的年货,早早就到了娘家。
翟家过年过节的聚会,大哥翟晓刚一家通常是最早到的,因为大嫂要先来帮忙干活,这么多人吃饭,不是个容易差事;翟晓敏家紧随其后,不敢怠慢,来晚了怕老太太念叨。
然后,就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等翟晓茹。
偏偏老太太最偏心翟晓茹,她不来,坚决不上桌。
今天又是如此。虽说年夜饭是晚上,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中午饭也不能含糊。大嫂忙活了一上午,翟晓敏也跟着帮忙,人和菜都上桌了,翟晓茹带着女儿馨馨,像踩好了点儿似的,姗姗来迟。
“咋才来啊”,翟老太太让门口迎人,“这都几点了,饿坏饿吧,早饭是不是也没吃啊?”。
馨馨见到姥姥,马上扑倒了怀里,惹得翟老太太一阵欢喜。娘俩一看就精心打扮过,翟晓茹新烫的头发,板板正正地盘在头顶,一件黑棕色的貂皮大衣,皮毛黑亮,一看就是高档货。就连馨馨穿的羊皮小皮靴,看上去都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