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嘘……乖点,不要抵抗,你该入睡了,对,就这样闭上眼睛。”
“晚安,晚安。”
柔软的吻落在郁封额心。
他做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梦。
明媚日光与飞扬的窗帘,波光粼粼或是笼罩浓雾的湖面,从远处飞来的天鹅先闻其声,乳白色雾中若隐若现的蝴蝶。
碎片般的世界真实而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短暂空隙柔软却空寂。他忘记所有梦中景色,睁眼看向窗外。
正下着一场暴雨。
天空越发阴沉,屋子里处处透着寒冷。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惊扰,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来自屋内,又好像屋外。
茶几上的花束已经很久没有更换,郁封依稀记得上一次看它们时,一些花瓣凋谢了。现在,插在鎏金花瓶里的植物完全是枯死的状态。
他盯了一会儿,转头想去看看别的角落,无法抵抗的睡意却将他拉回梦境。
没有一点力气,没有一点意识让他思考现状。偶尔对外界有所感知时,是伊塔洛斯的手打开他的嘴,灌下药剂与似乎是安抚的可笑甜饮。
也许是一次,也许是两次。
总之那场像是淹没天地,从窗沿淌入床铺,还会喃喃低语的大雨终于停歇。
本该露出一些叶子的藤本植物不知所踪,空气干燥,弥漫尘埃的气味。
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足此处,茶几上的花束腐化得只剩一点脉络。
一片萧条。
灯光回来了,不止灯光,回来的还有伊塔洛斯身上的冷香。
更多出浓烈的铁锈味。
睁眼时,伊塔洛斯就站在床前。
仍然是深夜时分,却还是能看见他浑身的血,让人胆战心惊。
“本来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处理完,但我听不见你的声音,看不见你的眼睛。”他说,“舍不得让你一直沉睡不醒。对我来说,那一切就是惩罚。”
郁封皱眉。
伊塔洛斯反而笑了:“我去洗干净……我会回来,稍微等等我。”话是这么说,但郁封没有回答之前,伊塔洛斯没有转身离开的打算。
“过来,没让你走。”
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是被药剂呛过遗留的不适。
伊塔洛斯走近,那身血色就更显眼了。
郁封顿住,目光在他周身仔细扫了一圈。
“害怕么?”伊塔洛斯意味不明。
“你不如问问自己。”郁封拿过手帕,去擦他脸上的污痕。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担忧我伤害了别人?”伊塔洛斯垂头,束在脑后的银发不再乱晃,只有额前碎发微微挡了眼。
大部分快干了,擦也擦不干净。
郁封将那块帕子摔在他胸口:“你觉得我在意你杀了多少无辜者?”
“可那不是无辜者。”
“随便吧,我不在意他们什么身份。”郁封扯着他的衣领,要他俯身更近,“但你不该自作主张。”
驱魔人来庄园必然是有所察觉,郁封还记得那些事,虽然目前为止记忆大多模糊。伊塔洛斯身上的痕迹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就是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可能分开。”
郁封不理解伊塔洛斯话中的意思,他也不想去想,虽然对方说得足够直白。
他说:“你这样子很难看。”
“我去洗干净就好。”
郁封皱眉,心中不适,耐着性子多说了两句:“洗得干净吗?太脏了,你手上该有血吗?”
那块手帕在伊塔洛斯手中攥着,不松不紧。郁封从他手中抽出,翻到干净的一侧,去擦他的眉眼,然后是双手。
伊塔洛斯任由他弄。
今夜死在他剑下的人看来不少,血迹擦了一层还有一层,那些干涸的,粘稠的。丝绸用力的擦拭下,它们在伊塔洛斯眼周晕染开。像初尝欲望的妖冶鬼怪,摄人心魄。
擦不干净了。更何况,这只是虚浮外表的附庸品。
诚然,在他眼中大部分时候伊塔洛斯的形象都是讨厌的魔鬼,伊塔洛斯游离在外的态度多于他参与其中,但他几乎没有对人类动手。偶尔有那么几次也不是下死手,正如他们初见时,他还为此担心过很长一段时间。
道德感的束缚是他那些行为的解释。
几分矛盾的道德感。
这不难猜,本身具有神格当然对世人格外偏爱,但成为魔鬼之后又怎么时刻坚守底线。
伊塔洛斯就是在意,他记得这回事,不仅如此,柏温也在意。
事情闪电般串联,那些不想去想的东西顷刻间浮出水面。
因为柏温首先接触了驱魔人,导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被迫分开。分开的缘由极大可能与‘底线’或者‘道德感’之类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