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不知谁大喊,怪物应声冲出浓雾。
有人反应不及被扑个踉跄摔倒,下一秒怪物咬开倒霉鬼的咽喉,黑红的血顿时溅满地。两秒后,他们听见身后传来粘稠咀嚼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位黑发、皮肤苍白的青年,比起其他相对冷静的人来说,他有些冷静过头了。在那句不知谁喊出的提醒前,他便已经远离人群。等旁人后知后觉跟随同伴动作逃往庄园时,他已经快到抵达那扇紧闭的宅邸大门。
后来者动作慢一些,自然就被怪物追上。于是人类与怪物顿时割裂为两部分,一部人因救人与怪物周旋,另一部分因逃命而被怪物撕咬。
那位黑发青年处于旋涡边缘,他试图撞开大门,但百年过去大门仍然稳固沉重。尝试未果,与此同时,青年敏锐往侧躲闪,只见一只融蜡人紧贴他的动作撞上大门。就在怪物转向看他的那一瞬,青年动作流畅自然地,反手便给它致命一击。
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怪物们纷纷抛下手中食物缓缓起身,贪婪地凝视这位不同寻常的猎物。
随后咔哒一响,身着铁甲的魁梧骑士得以脱身一剑砍下了身前怪物的头颅。
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他们倒地不起,但仍旧努力地抵抗怪物,朝宅邸艰难移动。
好像宅邸就是他们的庇护所那样。
虽然庄园已经荒废,但伊塔洛斯认为他庄园主人的身份不曾改变。既然是主人,那就要尽到主人的职责,保障客人们的生命安全。他转身来到墙前,取下长剑,又折返从窗口跃下,坠入荆棘间。
丛生荆棘的碎散缝隙,伊塔洛斯看见青年一闪而过的脖颈,即便在红光下也细腻得如同白天鹅的羽翼。
追赶他的怪物抓住脚踝,这人踉跄着跪下,跪在他身前。
下一刻,伊塔洛斯手中的尖锐利器准确无误扎入怪物头颅。失去生命的融蜡人倒在这位黑发青年身上,黏腻的红色沾染上他半张脸,而另一半在红月下愈显苍白。
对方抬眼,视线交缠一瞬,撑在地面上沾满血液的手好像要扯住他的衣袖。伊塔洛斯恍惚,奇异的熟悉感在脑中一闪而过,但他什么都没抓住。回神时,周遭的融蜡人低吼扑来,而青年只是抬眼看他,面上并未有一丝感情,更别说抬手。
伊塔洛斯走出荆棘,站到那人身后。
融蜡人脸上的裂缝越加狰狞,隐隐瞧出几分憎恶与愤怒。它们抬起丑陋可怖的头颅,所有的仇视似乎都集中到伊塔洛斯身上了。飘荡的白雾更加粘人,像条轻纱,一层又一层缠过来。勾住手脚,蒙住口鼻,妄图滞缓他的动作。
真是奇怪,伊塔洛斯无比清晰的记忆中却不曾有过它们的身影。为什么它们一见到他就失去理智了?
挑起的剑锋撕裂白雾,一缕缕流散,又倏地争先聚拢簇拥在侧。它们追不上他的动作,始终慢上一拍,倒像是跟随在他身后起舞。
再次握住长剑无疑是激动人心的,伊塔洛斯终于有机会能活动活动他的新身体。
长剑沉寂许久,剑刃依然锋利,轻易刺穿融蜡人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躯体。它们以刁钻的角度袭来却不得近身,最后皆以惨烈的姿态死去。怪物们发了疯但毫无用处,剑果断无情地斩断它们的肢体,收走性命。
伊塔洛斯从下颚往上,贯穿最后一只融蜡人的头颅。
啪嗒。
随着最后的怪物倒地,白雾散去,不详的红色消退许多。
威胁荡然无存了。
甩了甩剑上的血,伊塔洛斯以主人的姿态转身,近距离打量着他的客人们。
他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光,眼角微微弯着,银白的瞳孔平静而温和地注视众人。银发乖顺地垂落腰际,宫廷衬衣的立领与蕾丝花边格外精致,让人联想到浓烈色彩的油画中最圣洁的一笔,最美好细腻的意象。
即便他现在同样沐浴红月光,脸庞同样溅上污秽。
人类呆愣地看着他,他们目光诧异,流露出崇拜与尊敬。只有一位,被他最先救下的青年,淡然瞥了眼便将目光放到远处,他的态度仿佛自己是最无关紧要的一块碎石。
很难想象真有人会被容貌震惊到忘记言语,那些人半晌才从口中蹦出几个字:“你……你是天使吗?”
伊塔洛斯俯身注视人类的双眼,对方神情惊喜毫不作假,于是勾起嘴角欣然承认:“是的,我是。”
他是天使,一位救他人于水火的,善良的天使。人们经历可怕后,用自己的力量与特质安抚他们惶恐的心灵,用宅邸收留他们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肉/体。
他就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