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呼吸都是很浅的,但留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似乎又是很深的。
被盯着看了良久,李重华终于是无法忍受,抿了抿唇就偏开了自己的头,嘴上又不愿意示弱。“掌印以为何?”
“不错不错。”李浔轻快地大笑了几声,直了身子。“今日赴宴之人,都要夸我李浔一声好福气。”
这话说起来没意思,听的人也就更不会觉得有意思了。
他就此短暂地神游了几息,拢回自己思绪的时候却听见李浔变了一种态度,似乎在发怒,带着说不尽的威严感,于是抬头朝着方向看去。
发现他在训斥小梨。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李浔鲜少有双眉紧蹙的时候,所以不笑便算作是怒容了,大抵是身上带着的阴沉让他如此。“我倒是不知掌印府有如此不守规矩的人。”
李重华看见小梨浑身一颤、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是奴的错,奴知错了。”
那么一瞬,就是满面的泪痕了。
“既是不会好好说话,那便再去学学规矩。”他甩了一下袖子,殷红的云锦划过冰冷的空气,发出轻微又有力的声响,外间忽而就进了两个人,将跪在地上的小梨请了出去。
倒也是真的请,甚至都没有触碰到,不过是走近,跪在地上的小梨便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而后随着他们往外走。
李掌印,好大的威严。
李重华坐在镜台前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又最后沉默地看了一眼李浔的背影,却在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时候,与恰好转身的李浔对视上了。
对方向他勾了勾嘴角,接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雁音和遥梦,说:“你们先退下。”
那二人没有即刻应承,而是看向了李重华,得到了他眸中的肯定之后才退出了厢房内。
由此,房内就只剩了他和李浔。
又或者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暗卫,只是他不知道也找不见罢了。
屋外一阵寒风拍了过来,紧闭的窗被吹得作响,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直至李浔又朝他走近了几步。
“重华。”李浔说,手上也有了动作,绕到了李重华的脑后攥了一把他的发往下拉,逼迫着他不得不抬头对视。“到底是晏家人,到底流着天皇贵胄的血。”
此时此刻,李重华已经在李浔的脸上,找不见半分方才笑的影子了。
“即使如今被唤作李重华,也不会忘了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
说着,李浔的手又用力了一些,他感受到了疼痛,身体摇摇欲坠有向后仰倒的感觉。
“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啊?”李浔问他。
第18章 【拾捌】笼中之雀
什么身份?
娈童、男宠、玩物……随便什么身份,总之就不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李重华承认这一点,当然也额外且再次地承认自己的天真。
头发被他人用力的攥着,从头一直到腰腹部,都有一种疼痛到发麻的感觉,对方问出的话很羞辱、这样的姿势也很狼狈,但往日里最在意这些的他却难得没有产生什么感觉。
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是如此得冷淡又如此得艳丽,像是一支开在凌冽寒冬里、高崖峭壁上的血色梅花,带着即将坠落的破碎和高悬不落的孤傲。
但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被看向他时眼中的不耐和厌恶所掩盖。
对于他,李浔在厌恶什么呢?
这么浓这么重的厌恶都可以有那么亲那么近的接触吗?附在他耳边轻声叫他“重华”,伸出手指抚摸他脸侧,环抱着腰隔着一层衣物的皮肉相贴……
这是厌恶李浔的晏淮清无法做到的,但是同有如此情绪的李浔做的却轻而易举。
偶尔恍惚间,李重华会以为对方其实是不讨厌自己的。
到底是个错觉。
“嗯?”李浔又往下俯了俯,半眯起了眼睛,那种不快反而倾泻得更多了。“你说呢?”
靠得更近,白玉兰的香气也就越浓郁,他不知道是扑在面上脂粉的、还是对方身上的。
李浔在逼迫他回答,以此来羞辱他。
李重华知道这一点。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了,才说:“李重华,不过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是他太轻举妄动、太着着急着去做些什么了,所以才会一时无论在哪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李浔的掌控之下的,也是他太容易被一些假象所欺瞒,才会误以为对方会给自己立威的自由。
说完后,他往下咽了咽堵在喉口的东西。
这个回答似乎让李浔很满意,因为他明显地感受到揪住自己发丝的力道变小了一些,那种刺痛也缓和了不少。
李重华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