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便用袖子盖住了那斑斑的血迹,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无人看向这边后,手快速地擦拭了几下嘴角。
主将呕血在行军中不是个好消息,大战在即,如此无异于扰乱军心,不过这次也幸好无人看见。
如果穿的是红衣,那就无人看得出了,他心想。
“嗯,李,到了,要。”布日古德忽而驭马靠近了他,用不太娴熟的大晏官话对他说着。“有,兵,那里。”
李浔将染了血的袖口往身后藏了藏,“喔?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到边境了,而边境有士兵在驻守,是吗?”他说完之后往身后看了一眼,喊了句。“巴图和坦,帮我来听一下。”
“我,懂,你说刚才。”布日古德撇了下嘴有些不满。
“好好好,你懂。”李浔摇头无奈地笑,又举着食指对她摆了摆。“说是要到了,但也不能算到,你我得绕个路从他们之后与他们接应才行,不能就这样碰上了南夷的蛮子,所以你可知道有这样的路?”
“你……我们……”似乎是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挠着脑袋,掉了好几根头发也没找到说得出的大晏官话,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用上阳牧民的语言说了出来。
巴图和坦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转身对李浔道:“将军,她说有的,只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他摆了摆手,“无碍,比起军中无意义的伤亡,花费些时间算不得什么。”语罢,勒马站定,看着布日古德又问:“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
布日古德的年纪很小,也并没有走遍上阳的草原,却又总是能够快速而又精确地带他们找到路,帮他们避免了很多的危险。
李浔难免觉得惊叹,布日古德却说:她是草原的鹰,早在梦中就翱翔过许多次草原的天,她爱这里的每一片云,所以吹过每一阵风都会告诉她正确的路。
见到驻守在上阳边境的士兵的那天,是重阳,而自他们离开京都,已有大半年。
驻扎在那里的士兵看见他们后很高兴,奔走相告之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闹哄哄地一团涌上来说为他们接风洗尘,又说恰逢重阳,便即刻拍案决定晚上弄个篝火大会。
李浔拦不住这样的喜悦,想着将士们一路风尘仆仆,也确实疲惫,于是便由他们去了。
他们准备得很快,篝火在燃起来的时候,李浔恍惚了一下。
无垠的草原中,燃起的火光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风拂过的时候,夹杂着嫩草的清香和如曝晒了一日之后的秸秆散出的干燥烟气。
这里的风很空很远,而抬头是星子密布的天。
他席地而坐,恰好撞见了高悬的月亮,于是笑着对着那明月举杯,又往嘴中灌了一杯清香醇厚青稞酒,而后倒躺在了草地上。
忽而有些飘忽与困倦,或许不是青稞酒灌人醉,或许是拂过的晚风催人睡。
不知是什么时候,篝火旁打闹、划拳的声音变了,变成了阵阵鸣声哼唱。
那些声音低而沉,混杂在一起飘出,黏在人的肌肤上,又像是在轻微地颤动。惹得人忘却了身前眼前繁乱冗杂的一切,只顾沉溺在歌声之中。
等到好几遍之后,李浔才听清他们在唱些什么。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
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灌进耳中的风声,又被风带着散到了这个草原的每一个地方。
驻守在上阳的士兵或许已有十多年未归家,他们唱敕勒川、唱阴山下,唱的其实是许久未见的故乡。
思乡的士兵唱起了歌,而李浔,也想起了自己的家。
他的家乡在鲜少人造访的极寒之地,并不如此广阔,没有茫茫的草原,也不曾见过有人成群成群地养牛羊。他的家乡叫做玉龙关,一个小而贫瘠的地方,但那里有京都摘不到的冬浆果,有冬日结霜结冰的凛冽河岸,还有世间最美的落霞。
李浔在歌声当中抬起了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忽而又想起,他离乡已有一十三年。
作者有话说:
长长的一章,但是迟迟地发了,这个星期的话,就会多写一些了。
第144章 【肆拾】战(上)
驻守在上阳边境的士卒其实并不多,与李浔带来的一项加,总的也不过是五万兵马。
可南夷大将手中的却并不少,除却他们私藏入晏的那些亲军之外,还有不少从晏鎏锦手中骗去大晏兵马。而晏鎏锦祖父是有名的昭勇将军,姑父是兵部尚书,与不少州界的总督都有私联,其手中兵马几何,竟然不可估算。
李浔尚未与南夷大将军等人正面对上过,故而至今也不知,他们各自手中到底是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