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暗地里对了个眼神,不凑巧让李重华见着了,不知他们二人又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而后小梅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小柳却在屋内绕了一圈,将各处的烛台都一一点亮,也没有问过李重华的意见如何。
“我是要睡了的。”他说不得什么,便俯下身吹熄了自己床边的蜡烛。
小柳倒也没有固执到再将其点燃,只是其他地方的也没有应声熄灭,嘴中还说道:“今日府内似乎有些不太平,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奴才怕公子夜里魇着。”
“你倒是贴心的。”李重华笑了一下,等热茶上来之后啜了一口便翻身躺下了,也不再管他们二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这总归是掌印府,他一个外人是什么也管不了、什么也管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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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华夜里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就总是能看见薛古和边映的脸,最后竟然到夫妻二人齐齐对他下跪,恳请他照顾他们的那一对双生子。
如此反复,于是天还未大亮便惊醒了过来。
一觉醒来,昨晚说知错了的小梅小柳二人,还是不在身边伺候着。
屋外的风像是更大了,把窗棂上糊了一层的宣纸拍得直响,从缝隙里渗进来的风是冷的,但又是腥的,像是昨天和李浔鼻尖不过几寸距离时,对方嘴角血痕的味道。
这一次没有犹豫,他直接就下了床,而后快速地穿好外衣和大氅推开了门,院里今日竟然一个小厮也见不着。
门扉大开,那股铁锈味便越浓,缠绕在人的鼻尖怎么也散不去,比那日在李浔屋中掺和着的满屋子白玉兰还要让人发懵。
李重华顺着那味道往而去,却在后花园那竹篱花障编制的月洞门旁,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小梅被一把生了锈的铁剑穿透胸膛钉在了墙上,整面墙都是他的血迹,殷红干涸之下变成了暗红色,铺在地面上的有些被新落下的白雪掩盖住,藏不住的地方清晰可见。
他脚下的步子一乱,扶住了拱门才没能跌倒。
昨夜还眼见着活生生的、给自己沏了一壶热茶的人,如今竟然成为了一具干冷的、死相惨烈的尸体。
人生世事竟然让人唏嘘到此。
而且这情景,竟然与彼时公堂上形容的薛古死去的场景一样,都是被利器钉在了墙上。
难道还是晏鎏锦?那他大费周章地派人跑到掌印府杀一个小厮又是为何?
还未等他想出一二,那月洞门就有人气势汹汹地迈步进了来,那人赫然就是李浔,。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东厂服饰的太监,众人面上皆没有什么表情,即使是看到了小梅被钉在墙上这一副血腥的模样,眸光都未有片刻的闪烁。
李浔大步流星地走近,又顺理成章地和站在角落没有发声的李重华对视上,佯装讶异道:“你怎会在此?”
李重华移开了自己的眸子,又看向了已经僵直的小梅。“晨起发现他们不在,嗅到了些味道便随着出来了。”
“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浔打断了。“大可不必为这样的人伤怀。”
李浔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过微微一用力,李重华便被他推着转了一个方向,正是他回到自己厢房的那条路。“你能这个时辰才醒,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晓,有他的功劳。”
“你是说昨晚那壶茶?”李重华的步子顿了顿,回身看向李浔。“你怎么知晓?”
后面半句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这府内有他李浔不知晓的事情才是真的奇怪。
那边映她……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而李浔听着那句话果不其然地嗤笑一声,直接回答了上半句。“那茶里被他下了蒙汗药,杀他的是谁你大抵也是清楚的,原本是想杀你。”
听完这些话,李重乎浑身一颤,又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小梅。
“掌印府不需要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浔的声音变得阴狠,两人离得很近,那阴冷的字词就钻进了李重华的耳朵里。“重华,记住了。”
二人之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李重华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地龙一烘烤整个人才又软了下来。
小梅被刺身亡,小柳也不知在何处,屋内的茶不知还是不是昨夜小梅沏的那壶。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气的厢房内,似乎更加的死寂了,一切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灰。
而且京都这场雪似乎也下得太久了一些,久到飘落的雪反反复复地掩盖住了很多东西。
坐在原地无事,他便开始放空思考起昨夜的事情来。
边映来此和晏鎏锦派出刺客都在同一夜,这会是巧合吗?李浔连小梅给他沏了一壶茶都知晓,当真没有发现边映吗?而且看他来去匆匆的模样,似乎昨夜并不在府中,又是去做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