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后面也没说他想不想见稷王,蒋行舟觉得他是想的,只不过心里还有一道坎,跨不过去罢了。
既然如此,蒋行舟也没有继续休息下去的打算,第二日便整装上朝去了。
大殿内,百官议论纷纷,见了蒋行舟,却又纷纷回身,客气地抱揖,都说蒋大人西南一行短短一年光景便立此大功,当真后生可畏。
蒋行舟也不卑不亢,一一笑过,余光落在了立于百官之首的谢秉怀身上。
这并非是蒋行舟第一次见谢秉怀,但此时谢秉怀端得一副不苟言笑,双手背在身后,老而清澈的双眼中透出一道明厉。
蒋行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殿屏风后,弘帝款款而出。
百官鞠躬行礼,蒋行舟也随着众人倾下了身。
这一趟朝会无波无澜,官员们没什么好禀报的,汇报完时疫相关,弘帝又点了蒋行舟出来述职,之后便有退朝的意思,然则退朝的退才说了一半,谢秉怀举着笏板上前一步:“如今时疫已然传到了后宫,若不集众人之力想个止疫的法子,怕是还有后患。”
弘帝足下一顿,又坐了回去,“爱卿有何高见?”
“天下能医众多,若皆人尽所用,也是善事。”
“爱卿所言非虚,但广招医者又要大费人力物力,国库空虚,如今已经加税一成,若是再加——”弘帝掩面长叹。
还挺会装,蒋行舟心中冷笑,若真是没钱,大可以早日与万昭国通商,从关税中总也能赚一笔不小的数目。
说到底,弘帝是存了自己的心思,想在朝中扫清所有稷王留下来的陈迹。
果不其然,谢秉怀下一句就是通商,弘帝没有当下拒绝也没有当下点头,只说再考虑考虑。
如今一见,谢秉怀同稷王政见一致,蒋行舟对之前的猜测又多了几分笃定。他甚至能想到是什么人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引安庆落马。
——谢秉怀同稷王交好,稷王又同安庆交好,这人挑拨谢秉怀和安庆的关系,意在重创稷王留在朝中的势力,且此人又在后宫手眼通天,哪怕皇后可能会染病而亡也在所不惜。
除了赵太后还有谁。
或者说,赵太后根本就是一石二鸟,目的之一就是要皇后死。但这一层利弊,蒋行舟尚未想明白。
下了朝,他转道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是个老头,叫姚昌寿,个子不高,精神抖擞。
二人一番寒暄,蒋行舟的目光落在了姚昌寿桌边的卷宗上,最下面一卷漏了个角,是安庆之案。
明明是最近发生的事,却压在了一众卷宗之底。
“看什么呢?”姚昌寿面上含笑,不着痕迹地将那卷宗往里抽了抽,让上面的盖住露出来的字。
“这是安大人一案的卷宗吧?”蒋行舟也没遮掩,“昨日上街时,下官的家仆撞见了安夫人,听了一耳朵。”
姚昌寿摆摆手,“这已经证据确凿,那安夫人呐,是为了自家官人急昏了头,什么话都乱说,你听过也就过了。”
蒋行舟眨了眨眼,不解道:“证据确凿?”
姚昌寿见蒋行舟一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想了想,将案卷抽了出来,“你瞧,这人证,有人安妃宫里的宫女出过宫,也有人见到那宫女深夜出入坤宁宫;物证,京城之外的几片疫区均是属于安庆一军负责的辖区,想要做点什么手脚,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蒋行舟恍然:“这么看来,是认证物证俱全了?”
“这种,要不是——”姚昌寿说着,突然笑意一凝,只一刹那又恢复如常,“要不是安庆与安妃自作孽,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大人英明。”蒋行舟笑着拱手,连道钦佩。
姚昌寿点点头,又将那卷宗原样压了回去,“你手头还有其他,案宗我让他们放你桌上了,去忙吧。”
“大人……”闻言,蒋行舟面露几分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
“圣上准下官三日休沐,眼下还剩两日……”
姚昌寿长长地“噢”了一声,心底道这人在西南立了这么大的功,到了京城也不过是个愣头青,“无妨无妨,那就等你修整好了,再忙不迟。”
姚昌寿既然能坐到堂堂大理寺卿的位置,肯定不是个傻子。他如此急着草草结案,一来是明面上证据确凿不容转圜,二来,应该也是上头给他施了压。
既然如此,姚昌寿定然不会让蒋行舟碰这个,想靠工作便宜拿到出入宗正寺的令牌,只怕会有些难了。
蒋行舟想起阮阳,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才谢过姚昌寿,打道回府。
宅子门口,小厮正弓着身子给那棵石榴树浇水。树根旁有不少杂草,小厮便撅着屁股使劲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