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话哪是一朝天子能说出来的,老大臣一句话噎在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让没跟阮阳共事过的朝臣们当头一愣。
蒋行舟哑然失笑。
阮阳隔着悠悠众人向他递来一个眼神,带了点骄傲的神情,无声询问:如何?
蒋行舟摇摇头,意为:满朝文武将近一半都是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大好了,哪能真让他们吃素?
阮阳撇了撇嘴。
蒋行舟上前一步,徐然开口:“诸位大人,陛下,不如听我一言。”
这老大臣也被阮阳气糊涂了,张口就来:“蒋大人,这不是小事,你初入朝堂,还是掂量掂量再说话比较好。”
蒋行舟笑脸不动。
老大臣自知出言不妥,沉沉咳嗽一声,捋着胡子掩饰过去。
蒋行舟手执笏板,重新开口:“我大雍地大物博,早年还同万昭通商,其中关税收得也不少,百姓有得挣,朝廷亦有得挣,也算是两全其美。”
这个解决方法确实可行,众臣小声引论。
老大臣想了想,道:“通商,确实是个解决的办法,但一时半会就算我们有得卖,万昭又如何能尽数买下?”
说着,老大臣跟他一笔一笔地算,算到最后,道:“多卖,人家不买,少买,又差得太远了。”
“他们会买的。”蒋行舟满面笃然,讳莫如深一笑。
老大臣则将信将疑。
半个月后,木凌看着手中的信,陷入了沉思。
从京城大捷之后,毕如便回了万昭。此时他刚下值,木凌邀他同进晚膳,于是他前脚刚进大殿,抬眼便看到脸色僵硬的木凌,不由一惊,道:“陛下怎么这般颜色?”
木凌幽幽道:“蒋行舟要给我们卖药。”
毕如稍作思索,道:“如此一来,两国恢复通商,岂非好事?”
木凌冷笑,一字一停:“好、事、吗?”
毕如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这厮恨不得将整个西南郡的药都卖给我,指着万昭一个地方薅羊毛,”木凌咬牙切齿,“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毕如上前一看,蒋行舟龙飞凤舞一封信,说好听点叫交涉沟通,说难听点,确实与强买强卖无异。
但木凌还真得买,一来他们确实缺药,二来,因为阮阳的提醒,万昭国才免于地动大灾,这个人情总是得还的。
“蒋行舟。”木凌深吸一口气,将这三个字嚼碎在齿间。
毕如觉得有些好笑。
那位大人实在太过精明,深谙他们陛下高义薄云的性子,又对万昭现状了然指掌。
他定然知道,虽说要吃下这单买卖,木凌确实会噎一大口,但不论如何都是利大于弊的交易,故而木凌断不会不答应。
人情世故,让他玩得透彻无比。
木凌的回信被一路专人护送,递到了雍国的京城。
送信的使臣是一位个头尚矮的年轻小生,头上戴着官帽,唇上还黏着胡须。
阮阳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道:“怎么是你?”
年轻小生吐了吐舌头,四下一探,问道:“蒋大人呢?”
阮阳不答,眯起眼,语气危险:“木凌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哪来的回哪去。”
“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年轻小生懊恼地跺了跺脚,唇上的胡须因为这个动作飘下去了几根,便被他索性一把全揪下,露出清秀的面容来——正是木鸢。
“我这次来真的是找蒋大人有事的,”木鸢知道阮阳的敌意从何而起,哀求道,“我问完了立马就走!”
阮阳冷嗤一声:“如你一贯作风。”
木鸢有点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阮阳。
其实对于阮阳,她是有点怕的,毕竟刚一见面就挨了阮阳一掌,可越是相处下来,越觉得此人不似面上那般恶鬼罗刹,只要不动他的逆鳞,一切相安无事。
阮阳的逆鳞,就是蒋行舟。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求,恰逢蒋行舟从外面走来,见到如此打扮、又不合时宜出现在雍国大殿上的木鸢,也是一怔:“王姬?”
木鸢大松一口气,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蒋大人,我有几事要问你。”又抬高了声,强调给阮阳听,“问完了我立马就走!”
“问,”阮阳道,“就在这问。”
蒋行舟却对阮阳道:“稍等,罗晗一会儿要来跟你说件事,和阮钰有关。”
他余光看着木鸢,言下之意是她不宜在这边听着,还不如带出去,打发走算了。
见状,阮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木鸢眼中一亮,乖巧地福了一礼,脆声道:“谢陛下!”
蒋行舟带着木鸢往外走,一路走,一边道:“王姬是为了木河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