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看向地上的李枫,道:“我们得带他走,我有事要问他。”
蒋行舟点了点头,他也有些事要问李枫。
不过李枫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一直到罗晗下值回府,他都还未醒来。
见府中多了一个昏迷不醒、五花大绑的朝廷命官,罗晗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怒气直窜到了眉梢,压都压不住:“绑架朝廷命官?!你这是做什么!”
但罗洪并不敢真的发怒,毕竟他打不过阮阳,他爹也还在榻上躺着。
阮阳道:“你别急着问我,你自己问他。”
罗晗咬牙切齿:“我问他什么?难不成还能是他让你绑他来的?”
“是他把你爹引去朔州的,你就不好奇他能有什么心思?”
罗晗深吸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关心,你们要做的事我根本不关心,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说着,他又转向蒋行舟,语气十分生硬:“蒋大人,他是朝廷命官,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也不该是这么还的。”
阮阳只觉得好笑:“当时法场都劫了,你还人情的样子也挺另类。”
罗晗骤然瞪眼:“劫法场的人是你。”
“是我,但你也出手了,”阮阳道,“又如何说?”
罗晗语塞:“你——!”
罗晗往常便从未在阮阳这讨到过半分便宜,这几年未见,阮阳竟愈发伶牙俐齿了。
他的双唇抿成了一个“一”字,越想压着满面呼之欲出的情绪,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蒋行舟取下炉上坐着的水壶,缓缓注了一杯茶。
他看得出,罗晗是一个很纯粹的行伍之人。罗洪是他的父亲,亦是他的上官。
罗晗要做的,只是每日按部就班地上值,待罗洪解甲,再安稳接替罗洪的位置。
只不过,雍国是一汪看似平静的深潭,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卷入诡谲云涌的朝堂之中。
早在罗洪搜罗玉佩之时,罗晗便发现过这些被所有人费尽心思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他不是没有动过自己调查的意思,但当他被罗洪及时喝止之后,便一切作罢。
蒋行舟想,罗晗此生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便是为了还人情,帮助阮阳将蒋行舟从刑场上救了下来。
但那仅仅是因为他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眼下,要他意识到他即将推翻他过往的所有,要他明白他父亲离崩盘只有一步之遥,要他承认他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助纣为虐,又谈何容易?
在茶杯里沉浮翻飞,终是聚在了一起,落于杯底,形成一片暗色。
蒋行舟将这杯茶递给了罗晗。
罗晗盯着沉默了很久,直到茶水的热气散了一半,才不情不愿地落座。
“韩太医今天怎么说?”
蒋行舟只道:“能治。”但有关于如何治,蒋行舟并未详说。
罗晗知道,这是让他把话听完的意思,便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看向阮阳,“说。”
阮阳直言:“罗晗,谢秉怀想要你爹的命。”
这话突兀得有些扎耳,罗晗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胡话?我爹和他——”
“你爹和他早有嫌隙,”阮阳打断他,“等你爹醒了,你自己去问他。”
听了这话,罗晗真的作势欲走——阮阳说的一个字他都信不了。
阮阳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你爹为什么只带了你去朔州?为什么不干脆让谢秉怀派人去?”
“那是因为——”
罗晗压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阮阳说得没错,如果罗谢二人的关系还如汤池铁城,罗洪为什么不将蒋阮未死的事告诉谢秉怀?
“因为……”罗晗又重复了一遍,试图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他一张口,阮阳就知道他还在自己骗自己。
他忍无可忍,转身拉着蒋行舟往外走,“算了,真的说不通。”
阮阳性子本就燥,再加上罗晗父子二人差点杀了蒋行舟,这一番话几乎都是看在蒋行舟的面子上才说给罗晗听的,就是因为蒋行舟之前说的那句,“罗晗此人或有大用”。
“他是个懦夫,”阮阳冷嗤着反驳,“当时连弄丢了东西都不敢承认,能有什么大用?”
他拽了拽蒋行舟,没拽动。
又拽了拽,还是没拽动。
“蒋行舟。”阮阳不满道。
蒋行舟安抚着即将发作的阮阳,适时道:“罗校尉,我猜谢秉怀想要将军的兵权,将军很有可能也意识到这件事了。”
“就算……”罗晗强定心神,眼神却依旧迷茫,“就算我爹与他已有矛盾,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说的,他想要我爹的兵权。我爹很快就会退位让贤,而兵权依旧是羽林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