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太古怪了,雍国并不时兴刺青,而且这个图案也不是一般的样式,又与刺客背后的那个如出一辙。
阮阳突兀地说:“你会不会是罗洪的儿子?”
“你瞎猜什么,”蒋失笑,“你倒是看看,像么?”
蒋转过身来,张开双臂。
罗洪即将步入老年,自然看不出什么,就拿蒋和罗晗来比较,莫说是半分相似,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一个五大三粗,一个儒雅文良,气质大相径庭,更何况蒋月眉星目,就从俊逸程度上也远甩了罗洪父子几条街。
“不像。”看了一会,阮阳如实道。
那么……这梅花到底是什么标志,又和羽林军有着什么关系?
为什么罗晗身上没有,而同为羽林军的罗洪以及那几个刺客身上都有呢?
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但二人心中都埋下了一个钩子——蒋的身世或许并不简单。
楼船在海中行驶,终于来到了出海口,和麦川的相接海域。
这里的浪更大一些,船也不太稳,蒋便下令收帆,纯靠将士们划桨带着船前行。
进了麦川之后则处处危机,但好在这几日江上雾起,楼船能很好地隐于其中而不被发现,他们需要趁着这趟天时地利一举深入。
两艘船并在了一起,其间以木板作桥相连,毕如领着阿南登上了这艘船。
蒋看了看阿南,拿出地图铺在桌上,让阿南先出去,随后缓然开口:“今夜便要驶入麦川,以我这艘船打头阵,将军殿后。”
毕如看向蒋,缓缓点头,“水势险峻,大人要小心。”
“我有意派几艘副船在前方开路,”蒋略作思索,“我去领着,阮阳留在这里,若有什么异动随时接应。”
“他……”毕如稍显犹豫,转向阮阳,“你会舵船吗?”
蒋道:“我教他,走过这片水域就好了。”
阮阳学得很快,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极其认真,而后在齿间默念一遍,便牢记于心。
几个人商定了初步的战谋,将士从楼船里卸出两艘副船,由蒋带了十几个人,登船开路。
一路无恙,异变却发生在即将登岸的三天前。
彼时正值深夜,青天忽作响雷,骤雨滂沱倾泻,狂风席卷着江浪滔天而至,一下一下击打在船身,几乎倾覆了蒋所在的那艘副船。
在蒋的指挥下,将士们奋力固定船身无果——这艘船的体量很小,遇上了大风大浪则更像一丛无根的浮萍,较之主船来说,沉没的风险翻了一倍不止。
副船上一共八九个人,各个是凫水好手,登时便下决定弃船。
“万万不可!”蒋手执篷索,喝道,“谁都不许离船!”
将士茫然四顾,劝道:“杨都督,再不弃船,万一撞上礁石,则船毁人亡!”
蒋只一句:“违令者军法处置!”
理由很简单——此时弃船,则小船一定会被巨浪彻底损毁,到时候残骸漂到岸边,设若被氏沟人看到,那么他们这次做的所有打算都会悉数暴露,一切功亏一篑。
又是一个大浪打来,一个将士不慎落水,在电闪雷鸣中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往回游去。
蒋怒声喝止未果,那将士根本头也不回。
有这个人开了先头,剩下的人都有些动摇。
要么潜下水游过去,要么就在这船上待着,到时候船破了,漩涡卷着人往下沉,就走都走不了了!
“不要再执着了!”一个将士大吼,“赶快下令弃船吧!”
“尔等乃万昭将士!”蒋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紧绷,横眉怒目,“何以惧死?!”
根本没人听他的,转眼再向另一艘副船上看去,上面的人也都纷纷入水,船舵没有人的控制左右乱旋,竟是连帆上系着的篷索都松开来,摇摇欲坠。
这是蒋第一次架船,并不十分熟稔,但他知道这样下去那艘船一定会沉。
他竭力把舵,顺着浪的起伏将半个身子贴在甲板稳固身形,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狂风骤雨中,阮阳翩然而至,落在蒋的身侧,随着巨浪的幅度一个不稳,重重撞在船沿。
“你怎么样!”蒋骤然回首,急切询问。
阮阳摇摇头,他的腰部被撞出了一块淤肿,却好似感不到疼似的,“我来帮你!”
二人在雨中大吼着交换声音,天地间恍若只剩狂风恶浪,以及彼此两人,还有两艘下一秒就会沉没的船。
“你去那艘船!”蒋一指左侧。
阮阳不作耽搁,踏雨登船,高喝:“我该怎么做!”
“收帆!”
阮阳定睛一视,果然见船帆都松动了开,便飞身攀去,骑在桅杆上,手脚麻利地三两下将船帆卷起绑好,又回头去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