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圣人皮囊,行恶鬼之事。
对这种可怖之人,最忌讳同情。
可偏偏,花灼乍然碰触她冰凉手心,与她一双黑空的眸,忽的泛起几分对她的好奇。
不知梁善渊究竟记得些什么,那些刻在其脑海之中的生前往事,是否才是她如今扭曲心窍的关键所在?
花灼心头刚浮起的几分好奇,便被自己狠心掐灭,对这种无心厉鬼,最忌讳心有同情与好奇,她站定,松开梁善渊的手,却觉其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花灼转头瞪过去,望见其面庞,却心头一顿。
能当得起万人迷之称,梁善渊有自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美,五分的颜色,都能被她自身托衬出八分,更不要提梁善渊这皮本就上等,自带雌雄莫辨之美。
乐坊之外,街衢巷陌泛满目金黄色,站花灼身边的梁善渊一张美面,竟染几分资深玉贵之气,似位样貌阴柔的温润公子,神姿高彻。
“灼儿,你一看到我便不对我笑了。”
这声灼儿,要花灼白日见鬼一般惊愣望她,“......你喊我什么?”
梁善渊微歪了下头,耳垂下坠着的两滴白玉跟着一歪,“许道长喊得,我便喊不得?”
“那自然了!”
花灼不知梁善渊这声灼儿怎么就这么怪异,越回味越觉得怪,明明许如意整日里如此喊她,一时之间,花灼竟耳朵都有些发烫。
“为何?”
梁善渊似是不解,见花灼避开目光,她却直直迎上前去,要花灼避无可避,
“他喊得,我便喊不得,灼儿这名讳与你有特殊之意?”
“没有特殊之意!”
“那我为何喊不得?”
缠人!
花灼下意识想骂,望向梁善渊,却止了话头。
少女站夜色光火里,墨发低挽,无平日梳一头飞仙髻的奢贵,似寻常富贵之家生出的小娘子,粉面娇柔,眉目婉转,杏眼似含波,眉心那朱砂痣尤其醒目。
她微张了下染着鲜红口脂的唇,目光直直望着他,想说话,又撇开视线,只于耳侧,似烧起残红。
“你管我......”
她怎么能说,梁善渊这声灼儿带满绸缪缱绻之意,半分不正经,和许如意喊的一点不同。
“我看你就不是正经人,”
花灼直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梁善渊对自己的过分亲近就觉得奇,
“怪吓人的,总要我觉得怪可怕,你少与我说话了!我今日心情好,不骂你,你莫上赶着!”
她说完便慌不择路要往许如意二人身侧去,刚踏出一步,却觉身后一重,回头,又是梁善渊抓着她衣袂。
此情形,与上次犊车里,别无二致了。
“你到底做什么?”
花灼气了,扯自己衣袖,慌乱之间,却被梁善渊一把抓过挣扎的手,紧紧攥着,贴到此鬼心口之处。
晚秋之下,梁善渊连衣服都带着寒意。
“灼儿,你避开我,揣摩警惕,左不过是觉得我没有心,”梁善渊竟话音沉沉,“可若我说,我唯独对你有心呢?”
“......你什么意思?”花灼头皮都发麻,先不说她与梁善渊都是女子,这其中,还夹杂着人鬼有别与原身对其的血海深仇,花灼怎么敢想?那可是想都不敢想!
“哥——”
她这声半落,梁善渊便松开了她,花灼攥着自己微痛的手腕,目光盯着梁善渊,慌忙后退几步,一双杏眼之下,满是不可置信。
梁善渊些微哂笑,“跑啊,灼儿不是很怕我吗?总觉得我要伤你害你,可我当真害过你一次?你跑吧,他安全,他身侧在你心里,天底下最安全。”
花灼一懵,继而转头便快步离去,径直到对面的许如意身侧,许如意见她忽然过来,忙道,“灼儿,你看这乐坊门口的马,可真是上等好马啊。”
花灼:......
花灼狠狠瞪他一眼。
“灼儿,你怎么了?”
“你以后也少喊我灼儿!”
“啊?”
一群讨厌鬼!都讨厌!
花灼见乐坊门口停着的高头大马都心有不快,只觉得就是因为这马姿色太好,吸引了许如意孟秋辞二人视线,才导致自己方才听了梁善渊的孟浪之言。
情不自禁剜了这马一眼,快步朝金羽乐坊内而去,大手一挥要了间最好上房,又呼啦啦点七名胡姬与六名龟兹乐手。
乐坊假母见其出手阔绰,在花灼点的四酒里又赠两壶绿蚁酒,身着清凉服饰的胡姬托送酒盏鱼贯而入,花灼自顾自坐在上首,谁都不乐意挨着。
尤其屋子大,特意将梁善渊的座位安排的远,远到许如意都心觉不妥,便是对梁善渊不喜,也不该如此苛待人家,但几次欲言,皆被花灼目光一压,话语登时咽回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