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晔书情绪激动,“太慢了,钱连长不能再耽误了。”
廖新禄知道他是钱永超连队的人,声音淡定安抚道:“小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个时间海上天气恶劣,恶浪汹涌,钱永超的身体无法承受海浪的颠簸起伏,董晔书在原地转了几圈,看到生产队停在港湾的船只,忽然灵机一动,“廖团长,一百多米真的不远,要不跟岛上的生产队借两艘船吧,让这两艘船紧挨着,搭成一条路,我们再慢慢把钱连长转移到救援舰上。”
晚间生产队出海的船都回来了,上百艘船都停靠在码头附近,加上救援舰也停在距离码头一百多米的位置,军队的船很难绕进来充当桥梁,思来想去还是生产队用的小船行动灵活,调度方便。
廖新禄沉思几秒,觉得可行,马上通知人给公社打电话。
公社的领导一听是驻岛的军人打坑道受伤了要借船,赶紧通过广播把长桥大队的人喊了过来。
长桥大队的船离码头最近。
这会儿长桥大队生产队的人都在家吃晚饭呢,本来家家户户还在饭桌上聊天,听到广播一响,知道公社有事要通知,立刻都不说话了,待听清广播内容,姚昌盛筷子一丢,小跑冲了出去。
姚海芸饭也不吃了,紧随其后。
和平年代,基本很少出现这么严重的受伤事件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其他人饭也吃不下去了,拿上一个窝窝头,关门跟了出去。
姚昌盛等人没一会儿就跑到了码头,他找到队里经验最丰富的几个老船长,由他们负责驾驶船在码头和护卫舰之间当桥梁。
生产队的船在设备上可能不及军队,但祖祖辈辈都以海为生的渔民具有丰富的海上斗争经验,大海就是他们的主场,一看就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姚昌飞上船后立即指挥队员扎紧锚头,栓牢锚缆,熟练驾驶船只慢慢靠拢,海面上巨浪滔天,几个人直接跳了水抓住船舷,一番操作以后,靠拢在一起的两艘船竟慢慢在翻滚的海浪中稳住了。
渔民或许不懂这样做的理论原理,但他们知道这是父辈祖辈传下来的经验。
董晔书看着发生在眼前神奇的一幕,激动又欣喜,有救了。
在船上渔民和军队的协作下,担架上的钱永超被安全转移到了护卫舰上,由董晔书和组织处处长郑奕陪同前往。
护卫舰告别的鸣笛声响起,董晔书凝眸望去,码头上站满了听到广播跑过来的渔民,隔着层层的人群,他依稀看到了站在码头目光沉静的姚海芸,还有那两艘给他们搭桥的渔船,船上的渔民高兴地跟他们挥手告别,这一刻,董晔书似乎懂了这座岛屿的可贵之处。
看到伤员平安送上了船,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廖新禄站在码头亲自接船上的渔民下来以示感谢,末了又说:“过两天跟团里开会商量完,一定给生产队一份厚礼。”
姚昌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廖新禄笑道,“要的要的。”
海军医院早已做好了手术准备,钱永超刚到医院就立即进入了抢救,郑奕跟他说了声,先去打电话给团部汇报钱永超的情况。
董晔书靠在手术室门外,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以后,他苦涩笑了笑,摇摇头继续专心盯着手术室的情况。
手术结束,钱永超的命暂时保住了,但也留下了终生的残疾,他的妻子从外地辗转三天坐火车到达了医院来看他,在病床前看着丈夫痛哭流涕。
董晔书和郑奕每天分早中晚汇报钱永超的情况,等到四月中旬他彻底脱离危险了,他们也收到回岛的命令,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恢复和适应这具身体还要长达半年,钱永超要在医院治疗。
依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治疗完也无法回到军队了,董晔书听说团部会尽量参考他的想法将他安置到老家的公职岗位。
临行前,董晔书过来跟他告别,两人相顾无言。
军装穿上不易,要脱下更不易,何况他还不是正常退休,钱永超当着董晔书的面就是再怎么勉强自己也笑不出来,他轻叹了一口气,“跟你没关系,别怪自己,我相信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董晔书站直身体,抬手恭恭敬敬敬了一礼,最后喊了他一声钱连长,“保重!”
“保重。”
钱永超目送他离开。
回南营岛的船上,董晔书一改初来时的心态,过去他只当来南营岛是父亲锻炼自己的手段,只想等期满就央求父亲把他调走,不到一年,这座岛上的人和事改变了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