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玄懒得看高重璟:“你看人家。”转而拱手一礼:“方才那话是他玩笑我,我这人久病,人说活不长。我这朋友脑子又不好,总开些这玩笑。你父亲我帮你葬了,来我府上做个女使可行?”
那女子抬眼一看,又有几分犹疑。
宋观玄笑了笑:“我瞧你手上有花月楼的印子,想来是怕诓我。”说话间元福已经找了人来收殓,宋观玄道:“我这就去将你赎出来如何?”
只见她咚咚磕响几个头,话语里终于有几分货真价实的哭腔:“桃苏无以为报,这条命便是公子的。”
宋观玄伸手扶了扶:“你的命我不要,帮我看着院子就行,最近总有人想折我棠花。”
他转身对着高重璟:“这花月楼去了有伤风评,殿……重璟哥哥在这等我。”
高重璟:……
五岁搬起的石头终于砸到了高重璟自己的脚。
宋观玄去去就回,不过一刻钟。
手里拿着身契朝高重璟晃了晃,径直又进了虚市。
高重璟看他哗啦哗啦翻着名册,也不见要人。终于纸张停下,见他指尖落在册子上:“这人在吗。”
“在在,您要看这人?他,倒不是别的,年纪大了点,体力活比不上小伙子。”
宋观玄点头:“我喜欢这名字。”
高重璟伸头一看:“什么好名字。”
“小的段翩,供您差遣。”
一个面相三十来岁的人,穿红着绿就从后院出来。高重璟脸上的表情和牙人一个模样,实在是被晃了眼。
“嗯,我这就缺这样的人。”宋观玄点头:“剩下我还需五六个粗使,平日里见不上面的那种。然后洒扫做饭这些,你看着挑。”
段翩有点懵,抬头看了宋观玄一眼,脸上褶子挤到一块:“这,可要知会一声府上管事?”
宋观玄把牌子往段翩手上一递:“你就是管事了。”
段翩一瞧留园的牌子,即刻道:“我是旁人府上赶出来的,年纪大,最多管过院子。您可将我底细看清了,我怕担不起这责任。”
宋观玄将本子一合:“看得清清楚楚,账目没错主家苛刻,岂能怪你?”
段翩顿了顿:“大人,您可真是有深入人心的好见地啊。”
宋观玄笑了笑:“识人我最是……你,我反正放心了。”
他这趟打点风风火火,小一会留园既有了掌事女使,又有了当家管事。几个人挑下来付钱也十分爽快,不一会段翩就领着人和桃苏一块走了。
从虚市出来,高重璟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观玄平日并不轻信于人,就连玉虚观的常行江也是遇事先考虑三分。今天这举止之间,就好像是算准了这两人一样。
他疑惑地跟在宋观玄身后抬脚跨过门槛,心中蓦地笼上些猜测。
从前他在国师府挨过府上女使的数落,细细想来,与今天这女子性格无二。
宋观玄到了留园时,便是乾都风云四起的时候。高歧奉那时如有天助,封王开府娶妻,件件顺遂。
如今联系起来,恐怕宋观玄早已谋划。
高重璟眉心紧蹙,拦住宋观玄的去路:“你……”
宋观玄面上明媚,顺手扯着他袖子就继续往前,轻快道:“走,去乾都观。”
“去乾都观做什么?”
“从前欠你个符,今日把它请了。这样你与顾衍,还有孟知言,人手一个。”宋观玄眸光如星,不知在筹备些什么。
高重璟随着宋观玄径直掠过人群,朝乾都观的方向走去。在西市涌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得恍如隔世。
他恍惚一瞬,不觉宋观玄是在为别人盘算,可前车之鉴也不得不畏。
这里离乾都观还有好些路程,总不能就这么走过去。
高重璟拽住他:“宋观玄,不急。”
宋观玄被他扯得停下来,没能拉动高重璟只得回身去看,脸上写满了疑惑。
高重璟又道:“不急。”
宋观玄神色一凝,从高重璟脸上读出一丝猜疑。
他今日寻人顺手,倒也不是什么破绽。
“你有话要问?”
高重璟眉心微蹙,转圜道:“你不先去留园看着那两人,就这么信任地交给他们了?”
宋观玄心下了然,却不知这事能让高重璟疑心。
不过寻了两个人,若非早有疑虑怎能这样敏感。他心思转了圈,不知是杭时有的事情过于顺畅,还是治水的论术太过准确。
“疑人不用,我在花月楼问过,又见了虚市的记档,够了。”
高重璟这些日子没听说宋观玄出宫,仍然觉得不对:“你,你之前来打探过来?”
宋观玄没应答,只是看着他。心中一松,原来是怀疑他独自盘算着出宫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