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声靠近门口时,他又起身折回去,揣了块油纸抱着的糕饼在袖子里。
门乍一推开,只见细雪在阳光中穿行而过。
宋观玄站在众人之前,金字云纹的红色法衣在风中飘荡。
他神色肃穆眸中柔和,朝着高重璟拜了拜,示意一道前往。
到祈年台只剩下最后一程,高重璟走在宋观玄身边,踩着宽阔台阶徐徐上行。
宋观玄不说话,反倒透出些许静好。
栏杆柱上镂空处悬着铜铃,冷风一过叮铃作响。
祈年台外方内圆,宋观玄站在中央显得小小一点。
高重璟在台阶边,和王若谷一行人站在一处,看着宋观玄九气齐并踏斗步罡。墨色发丝在寒风中飞舞,不远不近地看着,宋观玄身上道韵清流的气质在大雪中格外明显。
高重璟狠狠拿指甲掐了掐掌心,将这些胡思乱想散了出去。
风吹得道台上的布料哗哗作响,钟鼓礼乐徐缓而起,足足响了两刻才算完。
仪式一过,王若谷便将其他想见宋观玄的道门拦下,周旋着朝大殿方向去了。
四下安静,祈年台上就只剩下宋观玄和高重璟两人。
宋观玄走向高重璟,从宽大垂地的袖袍中伸出手来:“等得是不是太久了?”
他见高重璟今日也穿得隆重,影金云纹的玄色衣袍在雪中鲜亮无比。
高重璟摇摇头:“我在屋里等的。”
宋观玄笑了下,就着洒扫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那我休息会。”
高重璟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吃不吃,糖糕。”
“好饿,正是时候。”
宋观玄拆开还有些温度的油纸,捻起一块簌簌落粉。他腾出手拍拍衣摆,头顶的莲冠也跟着微微颤动。
红衣衬得宋观玄清清静静一个,认认真真吃着糕点。
高重璟瞧着他吃糕饼,盯着簌簌掉落的粉屑不觉入神。
“那台子上的东西你可不能乱拿。”宋观玄说道。
“从偏阁里带的。”高重璟猛然回神,觉得脖颈一阵发热:“我们就坐在这里等?”
宋观玄拍拍手上的碎屑:“在等会,山下那对母子生病不吃药却喝符水,信得这样深今天是一定会来的。”
高重璟接过还回来的油纸包,里头还剩下半块。也不知他真饿假饿,吃得这样少哪有力气:“我们一会去看?”
宋观玄摇头:“你我还是……少去为好。”
“为何?”
“李休其的符纸里像是掺了什么让人行动迟缓安静的药,所以煮水才能收敛行为,并不是有什么神通。”宋观玄支着脑袋:“我能想到的几种,对身体都没有好处。殿下参与其中惹上麻烦,不如隔岸观火。”
高重璟眸光微敛,他从前少时无所事事。如今在宋观玄身边,有种一日抵过去十日的错觉。
“也是,今天人多口杂,玉虚观难免落人口实。”
宋观玄抿着嘴,不知高重璟何时也看得如此清楚了:“玉虚观不做这样的把戏,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声张。你写符那事算在李休其头上,估计要逐出山门。”
写符的事?
高重璟跟上宋观玄的想法,宋观玄刻意要那对母子今天来,并不是为了他们喝的符水。只是往损害名声之事不好责罚,起火的错事便刚好落在李休其身上。
这下玉虚观上下也只能闭嘴了。
“你早就知道那山下符纸的事情不能声张?”
宋观玄淡淡:“这有何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事情。”
他话说得轻巧,想起上辈子的事高重璟也算不知,思索片刻还是为高重璟打算起来。他准备回了乾都,借度牒将玉虚观上下理一理。
“我有个想法。”
高重璟侧目:“什么想法?”
宋观玄压低声音,和高重璟耳语度牒的事情。
高重璟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只好僵住不动,目视前方似毫不动摇。
静默片刻,算是明白宋观玄为何不敢声张。
“你让我参玉虚观一本?!”
宋观玄点头:“殿下果然聪慧。”
这听着怎么和高乾一样,像在骂人却又找不出证据。
高重璟倏地起身。
宋观玄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高重璟看着宋观玄,两人在不远不近间似乎兵卒过河般试探着。
他惊觉自己对宋观玄疏忽戒备,又觉得规整玉虚观对他也不算坏事。两方抗衡不下,撇开话头道:“李休其既然要受罚,远远去看一眼,就当落井下石了。”
宋观玄觉得也算合情合理,只是正殿路远实在难走。
他坐在原地不动,朝着高重璟伸手:“那你扶我一把,好累站不起来了。”
第28章 来回
宋观玄面上常年带着点病气, 说来看不出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