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走得。”宋观玄摇摇头顺着楼梯往回走,下了几阶险些腿软,扶着落雪的栏杆才走到平道上。嘴硬道:“往日我还跪过能烧三日的,这点算什么。”
高重璟脱口而出:“我可不信。”
忽然又想起宋观玄说他从前并不这样体弱,想来道观里晨课晚课的练着,底子总该是不错的。若是那样康泰地长到及冠,该是件美事吧。
高重璟偏头望着宋观玄,常人轻松就能拥有的东西,到宋观玄那里反倒成奢望了。
宋观玄看着高重璟的脸上突如其来的遗憾,以为他不服气自己能跪这么久,只好解释:“让人知道我受不了这个,往后跪香的机会可就多了。”
高重璟被这皇家的玉虚观堵得说不出话,眼看四下无人,走到宋观玄身前半蹲下:“让人知道我背你回去,往后想罚你的人也少些吧。”
宋观玄愣了会,寒风吹得他有些头晕。实在没法拂了高重璟好意,他轻轻趴在高重璟背上。
背上一沉,高重璟轻轻松松背起宋观玄。夜灯一路往宋观玄住处铺去,可惜没有碰见任何人。宋观玄的发丝落在他手边,他惊觉自己竟然默认宋观玄不会再回乾都。
“不对,祈福完了你就回乾都,谁罚得到你。”
“晚了。”宋观玄微微牵了牵嘴角:“已经快背到地方了。”
宋观玄趴在高重璟背上,就像抱着个暖炉。他默默反思,以后还是更加直接一点吧。言传身教跪了这么些时辰,高重璟似乎没有理解这跪香的意义。
他想着,眼皮渐渐沉,握着高重璟衣襟的手松了下去。
高重璟在心里数着台阶,忽然肩头一重,脖颈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宋观玄?”
肩头的人动了动,宋观玄不知是睡着还是昏了过去,脸颊蹭着他耳边:“别吵……”
高重璟耳廓发热,微微偏头躲开。宋观玄失去支点,往下滑了滑。高重璟脚步一顿,心情复杂地继续让他靠着。
小心翼翼回到屋中,高重璟如释重负将宋观玄放在床上,才发觉自己出了身薄汗。
屋子里燃着炉子,比昨天还要暖些。吊炉上坐着滚水,茶叶也寻出来放在茶碗边。桌上留了两瓶活络膏,常行江来过。
高重璟将猛然想起他那睡觉不挡门的习惯,原来是为了这师侄进出方便在玉虚观养成的。
他默默盯着活络膏,心想着元福也能准备这些。
宋观玄挨着床就醒了,视线复明便看见高重璟戳在床头盯着小桌不言语。他伸手扯了下高重璟,轻轻说道:“我小时候贪睡,若不是师兄弟们叫我,总是要误早课。所以睡觉不关门,常常让人来将我摇醒。”
高重璟闻声面色稍霁,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去摸宋观玄的额头。
他什么时候贪睡过?高重璟被烫了似的猛然缩手,这阵子翻箱倒柜冒出来的前世记忆里,宋观玄总是夜里不睡早上浅眠,原来也是这身病痛所致。
宋观玄缓缓卷起裤腿的,手伸到高重璟面前:“药油给我?”
“我来。”高重璟偏头看见膝盖上重重的两团淤青,鬼使神差取了药油。宋观玄皮肤白看得清些血丝,显得更加可怖。
高重璟的手特意烘得温热,伴着药油覆在膝盖上。药香缓缓散开,宋观玄欲言又止:“我来?”
掌下皮肤冰凉,高重璟一会想着小心捂着,一会又想自己凭什么。听见宋观玄声音,惊觉膝盖已经被他揉得有点发红。他收了手:“疼吗?”
高重璟有些嫌恶起这样的自己,今日莫说是宋观玄跪的,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也会存几分心疼。
宋观玄抿着唇想了想:“不疼。”
他眉眼一柔,像是将高重璟看穿:“不疼的,重璟哥哥。”
高重璟眼睁睁看着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中脚面,喉头动了动:“散了好得快些。”
宋观玄又忍了一阵,脸都皱起来:“够了够了,美意我已经心领,完全散好了,不必再散了。”
高重璟看宋观玄急急忙忙放下裤腿:“真的?”
宋观玄缩在床头抱着膝盖:“千真万确,比蒸蛋羹还真。”
高重璟手上还有药油的香气,呆呆在床头站了会。
他此时离宋观玄不远不近,看得有些不真实。
宋观玄蜷在床头发愣,他心里还有事情要做。鞋子在床脚,得去找王若谷,可是又实在走不动。
“我想去找王若谷。”
高重璟看着此时的宋观玄,分明觉得这人已经力不从心,还是下意识的点头。
有时候宋观玄的想法,高重璟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宋观玄觉得擦了药就能继续走,清醒了就能接着谋划。高重璟想也不想,就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