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听到呼喊心中不妙,赶进来便为自己脑袋哎哟一声:“小宋大人?”元福试了试他额头温度,二话不说将他抱起放到高重璟榻上:“昨儿我瞧着小宋大人就不大对劲,不该大意的。”
“昨天?”高重璟看着宋观玄眼底的淡青,难道因为给自己买礼物,所以冻着的?
元福因着宋观玄的事被召见了两回,不敢怠慢:“殿下你在这里看着,奴才去请严太医来。”
高重璟坐在塌边,心中若即若离。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下意识地叫着宋观玄的名字。
榻上的宋观玄嘴唇翕动:“高重璟别说话了,你看这题错成什么样子。”
高重璟:……
屋内灯火重明。
严回春眉心拧出深深的川字,搭着脉沉思:“不对啊,不对啊。”
元福屏息而待,宋观玄这病昨天就该瞧了,压到现在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完了完了,脑袋不保。
屋内气氛压抑,重华殿内仅有的几个宫人眼里都透着小宋大人这般辛苦,与高重璟脱不了关系。
严回春终于眉头舒展:“不对啊,症状只是受寒发热,吃副退热药应当没事。尺脉正弦,沉取无力……”他朝着眸光沉沉的高重璟问道:“小宋大人平日有什么事情要这样操劳?”
严回春话还未说完,外头太监的高声朗报:“陛下驾到。”
屋内几人顿时心惊胆颤地跪伏一地,高乾前几日才在承吉殿罚了高歧奉闭门思过,见够了战战兢兢。大手一挥:“起来说。”
严回春心里有数,重新搭脉道:“近来天寒,小宋大人受寒发热,微臣开上一副药应当就能醒转。”
榻上的人低吟一声,高乾皱着眉头看去。
宋观玄双目紧闭眼尾深红,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他眉毛微微塌,喃喃呓语:“这题错了,少算,少算了十五亩……不着急的,我同你讲,听一听罢……”
静默一息。
几道视线缓缓地默默地落在高重璟身上,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高乾假意严厉:“小宋大人是你伴读不假,却也不是这样差遣的。”
高重璟低头将心中不服咽下,宋观玄所念不假,恨又恨不起来。
嗫嚅着先认错:“儿臣知道错了。”
高乾一顿:“错了?错哪了?”
高重璟咬咬牙:“算术……不大行。”
高乾朗朗笑了几声:“算术不行便不行,我瞧着宋观玄将你教得好了许多。”
他挥了挥手,让宫人都退了出去。
“重璟。”他朝着高重璟招手。
高重璟走了过去,站在高乾身边。
其实他也许久没有站在高乾身边了,忽然明白那日宋观玄为何要拜王若谷。
“你觉得王道长同东凌的关系如何?”
高重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若谷气运不绝,天运在玉虚观,却需靠她四方云游。所以她因我一道谕令,周游四方二十余载。”
“这……”高重璟上辈子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只知道王若谷云游四方不曾停歇,好似人间无牵挂。
“宋观玄与你,却是相辅相成之命,天运在乾都。他一辈子出不去这里,永远要在乾都风雨中。你明白吗?”
“我……”高重璟说不出话来,他朝榻上看去。宋观玄面上依旧留着一丝痛苦,默默躺在那里。从前宋观玄并不在乾都久留,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行差踏错?
“你不必觉得伤心,他若不在乾都。身轻命重,只怕活得更加艰难。”高乾若有所思:“你若不想和他好好相处也无妨,凭本心罢。我与若谷,也并不太和睦,但终究是我欠她。”
“他要是不在乾都,会变成坏人吗?”高重璟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宋观玄?”高乾看着高重璟:“宋观玄很聪明,在哪里都可以变成坏人。”
高重璟:“……”
高乾道:“慧极必伤,与你相辅,他或许能变成很好的人。”
高重璟听着这话,怎么不像是说的好话。
高乾笑了两下,拍了拍高重璟的肩头:“不着急想,你慢慢来。乾都风雨,我先替你俩挡一道。”
高重璟突然觉得,高乾的骂人……真深奥啊。
高乾袖子一甩,走了。
高重璟依旧站在原地,这话要是上辈子说给他听就好了。如今这辈子,他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宋观玄,谁欠谁还说不好呢。
额上的帕子换了几遭,苦药也灌了一大碗。
宋观玄醒来的时候高乾已经离去,迷蒙间听见灯影憧憧下有人在头顶密谋。
“够了够了,不用加火了。”
“我觉得还可以加一点。”
烧我?为时尚早吧。宋观玄将头上湿热的布巾拿下来:“我觉得我还有救……”